等到舌頭上的血不流了,方修然才停止了内疚。他和許知禮的雙手全部攥着沾滿鮮血的紙巾,兩人面面相觑,一陣靜默。
“看來今天晚上隻能吃粥了。”方修然撓頭,“對不起啊。”
見方修然這二愣子的樣,許知禮莫名想笑,他接過方修然手裡的垃圾,一并扔在垃圾桶裡。
他和方修然對視一眼,終是許知禮先忍不住大笑起來。
兩人笑得開懷盡興,笑得眼角都溢出淚花。
“哦對了。”方修然說,“我剛剛好像看到了江嶼。”
聞言,許知禮翹起的嘴巴一僵,笑不出來了。
江嶼,他不是在陪沈音音嗎?
“就在那裡。”方修然指了指馬路對面,那邊空無一人,他“诶”了一聲,“剛剛還在的?”
“大概是我看錯了吧。”
許知禮不做聲,看不看錯都和他沒關系了,就算真是江嶼,他也沒有必要覺得自己對不起他。過去那一年,發生的事許知禮自己都記不清。
留下一堆爛攤子讓許知禮收拾,系統反反複複都是“沒有權限”這四個字。
隻是搞清楚過去一年的他做了什麼,許知禮就用了一個多月。
當他想對江嶼道歉時,江嶼已經完全不搭理他了。
那就這樣吧,許知禮将擺爛進行到底。江嶼這邊走不通,越找他越讨厭自己,還不如算了。
許知禮自己過自己的,這幾個月倒是相安無事。
他是高二的五月份來到任務世界的,按照五年任務時間來算,必須在大四的五月之前把任務完成。
還有不到兩年,任務時間比較寬裕,但是許知禮堅持不下去了。
在大學裡,許知禮照常每周和父母通電話,繁重的課程和任務壓的許知禮心力憔悴。他很想和父母傾訴。
可聊來聊去都是說過無數次的安慰的話,沒有一句新的,全是許知禮聽過的。
許知禮問有沒有去給喬靜掃墓,他們問喬靜是誰。
系統說得待的越久,對現實的記憶就越模糊,就越難完成任務。
它沒有騙人。
許知禮自己都快記不清喬靜了。
……
方修然退了訂的海鮮大餐,帶着許知禮去了粥鋪喝粥。
許知禮心不在焉,沒吃兩口就放下了碗。
“都怪我。”方修然一直暗中觀察他的表情,自責道,“如果不是我你也不會受傷。”
許知禮擺手,“不是,沒關系,是我不小心……”
“今天晚上我會補償你的。”方修然誠懇道,“請你給我一個賠罪的機會。”
“哐當!”方修然身後那個背對着他的男士的碗摔在地上。
許知禮側身望去,他佝偻着身子,正伸手撿地上的碎片。
方修然也蹲下幫他撿,那個男生戴着鴨舌帽和墨鏡,口罩把臉遮得嚴嚴實實。
許知禮覺得這個身影莫名眼熟,湊近去看他。
他低着頭專心撿玻璃渣,雜亂的頭發遮住了半個墨鏡。
“别撿了。”許知禮握住方修然的手,“剩下的玻璃渣撿不起來,叫服務員來掃一下吧。”
方修然咧嘴一笑,“不礙事,不會紮到的……嘶!”
一顆細小尖銳的玻璃紮進了方修然的食指,稀碎的玻璃渣陷進了他的肉裡。
方修然眉毛疼得一抽,盡力控制住表情,把受傷的手藏在身後。
許知禮見他這樣,一把拉過他藏着掖着的手,皺眉道,“你逞什麼能。”
他小心翼翼地攤開他的手掌,方修然的指頭上,玻璃紮得很深,血流不止。
許知禮不敢輕舉妄動,還是決定帶他去醫院,傷口雖小,但萬一感染了破傷風,那可不得了。
許知禮拉起方修然就打算往醫院跑,隻見蹲着的那個年輕人身體一僵,手指也被割破了。
他直起身子讓服務員過去收拾,自己扯了一張紙随意包紮了一下。
許知禮帶着方修然在旁邊等車,那年輕人也湊了過來。
許知禮見他手上被鮮血染紅的紙,又看了看方修然的手,聯想到自己今天的遭遇。
看來今天是有血光之災吧。
許知禮确定自己沒見過他,可是眼前這個人怎麼會這麼眼熟。
穿得衣服是前幾年的款式,看不出原色的布料上上面還有補丁,人也彎腰駝背,頭發亂糟糟的,偏偏又帶着一副價值不菲的墨鏡。
他站在許知禮他們身邊,背着一個山的耐克包,纖長的手指滑動着手機,時不時地看路過的車輛一眼。
看來也是在等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