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禮順着他眼睫指向的方向,看到了……一條狗。
是一隻薩摩耶。
它滾圓肥胖的身體背對着他們,蓬松雪白的毛上全是沙子和泥巴,正用鼻子拱着沙坑,整張臉埋在沙子裡,尾巴如同起飛的直升機,搖得歡快。旁邊的小孩子拍着它厚實的背,發出興奮的尖叫。
仿佛是受到了鼓勵,它拱得更加起勁。
羽聽深呼一口氣,盡量壓制怒氣,平靜地喊了一聲。
“棉花。”
那狗動作一僵,轉頭看着羽聽。
頭上的沙子遍布整張臉,它沒心沒肺地伸出舌頭大喘氣,臉上是沙子随着它的動作刷刷的往下掉。
羽聽拳頭握了起來,抑制着怒意,笑道,“你在幹什麼。”
棉花見主人語氣和善,懸起個狗臉哒哒哒地跑過來,在他的褲子上蹭來蹭去,沙子撒了羽聽一腳,它還就地躺下,對着羽聽撒嬌求撫摸。
許知禮眉心一跳,為這厚臉皮不懂眼色的狗捏了一把汗。
羽聽氣急反笑,蹲在一把揪住棉花的狗耳朵,咬牙切齒,“你可真會享受啊!棉——花——”
棉花一雙狗眼無辜地看着羽聽,閃閃躲躲的。它再沒智商也知道主人此時心情非常不好,自己少不了挨一頓打。
它四肢蜷縮起來,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大庭廣衆之下,羽聽不好罵狗,他起身,居高臨下地盯着瑟瑟發抖的棉花。
他抽出被它抱住的腳,不輕不重地說,“跟上,回家再收拾你。”
許知禮下意識打個寒戰,羽聽已經走遠,許知禮連忙跟上,棉花也病怏怏地垂着尾巴跟在羽聽身後。
許知禮覺得羽聽這副模樣像極了要收拾自家調皮孩子的嚴父,自己站着他們身邊倒像個來找朋友卻目睹他挨罵全過程的尴尬外人。
這都哪跟哪?
羽聽的家在21樓,開門的時候,他先小心翼翼地打開一條縫,拿腳抵在門邊,像是在防止什麼東西跑出來,許知禮拎着兩手的菜,疲憊地跟在後面。
突然一個黑灰色的圓形生物噌的一下撞過來,它并攏四隻腳,身子輕盈地縱身一躍,撐在羽聽的腿上朝着許知禮的方向飛跳過來,動作發生的太快,許知禮下意識閉上眼睛向後退去。
他拿着滿手的東西,又有意避讓棉花,一個踉跄就摔了個屁股蹲兒。
許知禮睜眼一看,一個毛茸茸的正宗中華田園狸花貓正坐在他腿上,動作優雅地梳理身上的毛,它墨綠色的眼睛瞥了一眼許知禮,又神色自若地低頭舔爪子上的毛。
我趣,這是個什麼情況。
許知禮一頭霧水看向羽聽,羽聽頗為無奈,雙手抓住胖貓的腋下,将它提了起來。
許知禮眼睜睜看着它四肢柔軟無骨似的搭着,一雙綠色眼睛又大又圓,直勾勾地盯着許知禮。
它好像在用眼睛警告許知禮這個被主人接回來的外人。
你最好給我小心點。
羽聽見許知禮傻愣着的樣子,不禁開口解釋,“這是我養的貓,路上撿的,叫海參。”
棉花見海參被主人抱在懷裡,也屁颠屁颠地跑過去撒嬌,發出嘤嘤嘤的讨好聲。
海參嫌棄地看了傻狗一眼,高傲地擡起頭,許知禮仿佛都聽到它一仰頭發出的“切”。
羽聽的家裡這麼熱鬧的?
許知禮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撿起掉到地上的菜。
羽聽看着許知禮的狼狽模樣,難得心軟,“算了,你今天晚上别做飯了,等下我叫個飯,你先去給棉花洗個澡,吹幹後再給自己洗個澡。”
羽聽覺得和一個剛認識的人相處格外麻煩,可既然是以後要生活在一起的助理,開頭多提醒幾句也是正常的。
“你……先抱着棉花進浴室吧,别把地弄髒了。我去給你找換洗衣物。”羽聽安排完這些事,見許知禮愣在原地,不可置信。
這麼命令他是不是不好?
羽聽微微皺眉,良心發現地道謝,“辛苦你了。”
當羽聽的助理,任重道遠,原來梁筱以前還要負責洗狗!
許知禮愈發理解她的怨念。
可那是二十萬啊!
想到這裡,許知禮又覺得區區一條小狗,不在話下。
他把東西放在桌子上。
沒聽到主人的命令,棉花乖巧地站在門邊不敢踏進來。
許知禮放完東西後回到它身邊,彎腰抱起棉花,哼哧一聲,棉花四腳離地,它懂事的沒有亂動,還擡起頭舔了一下許知禮的臉。
以前看别人抱豬,聽話的豬會一動不動,大概就是許知禮現在抱狗的模樣。
經過羽聽的時候,許知禮似乎聽到一聲輕笑,轉瞬即逝,他回頭,與羽聽大眼瞪小眼。
羽聽神情嚴肅,一本正經地看着他。
空氣中,棉花的毛飄到許知禮的鼻腔裡,許知禮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噴嚏。
棉花一驚,壯碩的身體一個扭動,許知禮抱不住它,雙手一松,他與狗應聲倒地。
“噗——”
羽聽在笑,許知禮聽得更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