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動作機械，像個提線木偶，麻木的表情看不出一絲絕望的迹象，仿佛現下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亞斯護住懷中的許知禮，兇狠地看向羅織織，眼底的惡意不加掩飾，“羅織織，你才是活不了了，放下刀。”

羅織織歪過腦袋，癡癡地笑了起來，“有許知禮陪葬，黃泉路上也不孤獨哈哈哈哈……”

亞斯聽不下去，抽出身後的槍，拉開了保險栓，漆黑的洞口指向羅織織的額頭，“我現在就讓你下地獄！”

羅織織嗤笑一聲，匕首刀刃抵住自己白皙的脖頸，留下一道淺色的紅痕，她癫狂地笑着，手裡的刀又陷進去幾寸。

亞斯怔愣一瞬，遲遲沒有開槍。

羅織織要自殺。

“一切都結束了……”羅織織喉嚨中有了嗚咽，嘴唇張合，發出的聲音又啞又輕。

好像不怕痛似的，冷白的刀劍深入咽喉，噴泵而出的鮮血傾瀉而下，浩浩蕩蕩的淹沒她頸間的項鍊，遮蓋住熒光綠的骨灰玻璃瓶，她松開手滑到胸前，泛着青白的指節抓起粘膩的瓶身，匕首還穩穩插在大動脈之間。

羅織織身形晃動幾下，踉跄着向後倒去。

周圍的士兵後退半步，聽到她從嗓子眼裡擠出呢喃般的細語：

“王妃……我來找你了……”

……

藍色調的意識空間内，燈火通明，許知禮整個人懸浮在半空中，手腳冰冷，他聽到火焰跳動的聲音，感到若有若無的絲絲溫暖，他的手指蜷了一下，雙目緊閉，唇色淡得近乎于無。

他仿佛置身冰天雪地，而自己就是一片微不足道的雪花，晃晃悠悠地飄落下來，輕得感覺不到自己的重量。

風從遠方呼嘯而來，将它帶到不知名的地方去，雪花劃過的軌迹變成一道道銀絲般的細線，在風雪中交纏。

良久，他緩緩睜開雙眼，看到的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和無數纏繞的絲線。

許知禮半睜着眼，倦怠地視線落在眼前的景象。

倏地，那景象變了，他看到向自己湧來的層層海浪，帶着将他窒息的殺氣，仿佛頃刻間就要将他淹沒。

許知禮失神地想，我終于要死了嗎？

墨黑的瞳孔中倒影着海嘯的場景，他已經沒有力氣閃躲。

他隻是覺得很累很累。

很冷。

“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渙散的意識裡，突兀地出現這樣一句，是他自己的聲音。

許知禮略微出神，怔忪片刻，他聽到有人說：

“喜歡是什麼？我隻是很想看着你。”

這個一個清冷的聲線，語氣認真地回應他。

心髒處仿佛空了一塊，許知禮漂浮的身體紋絲不動，雙眼一陣灼痛，視線逐漸模糊，他愣愣地眨了一下，感覺到有什麼濕熱的東西從眼眶中逃了出去。

【宿主許知禮，當前精神狀态及其不穩定，意識暫時封閉。】

瞬間，許知禮大腦一片空白，懸在眼眶中的淚将落未落，他的動作凝滞一瞬，随即身體失重，整個人從高空墜落。

他的身體像是陷入了柔軟的棉花當中，極輕地回彈一下，似乎是被淹沒在潔白的雲朵裡，許知禮下意識閉上眼睛。

濕潤的眼睫輕微顫抖，許知禮伸手撐在地上。

【許知禮。】良久，系統說，【你快死了。】

許知禮定了定神，眸子轉了一下，徐徐睜開眼睛。

方才恐怖的景象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充滿童心的粉色調王國。

棉花糖做的雲彩萦繞在他身側，淡粉色和淺藍色交相輝映，擡頭望去，他看到橘紅色的太陽，就像是切開的鹹鴨蛋蛋黃，流出幾滴金黃的油，染紅了周圍的雲彩，遠遠望去，一片祥和。

許知禮頓了一下，已經被眼前充滿童心的場景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全然忘記睜眼前發生了什麼。

半晌，他坐了起來，右手握拳抵在鼻尖悶咳幾聲。

【許知禮，你快……】

“我快死了。”許知禮接話，“知道了。”

【……】系統靜默片片刻，又說，【你不着急？】

許知禮虛弱地笑了一聲，“這不是有你嗎？”

系統沉默了。

“我想，大概最後的百分之二，會在我‘死’後浮出水面的。”許知禮說，“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