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津霄幾乎是一路飙車到了月神酒店，現在恰好九點整，他要上樓時被前台的小姑娘喊住。

“先生，是1801的客人嗎？”

“對。”匆匆趕來的他身上帶着外面冷空氣中的凜然寒意，前台小姑娘向後躲了躲，微笑着說：“1801的客人已經退房了哦，二十分鐘前剛走的。”

“走了？”靳津霄有些驚訝，随即是不安，梁晶晶是不是生氣了，自己今晚确實言而無信，不該讓他等那麼久。

“他有說去哪兒嗎？”

前台搖搖頭。

靳津霄皺起好看的眉毛，拿出手機，發現八點三十二分時梁晶晶說了聲“好的。”

而自己這邊卻撤回了一條消息。

他的眉毛皺得更緊，八點三十二分，臨時召開的緊急會議還沒有結束，而在這中間，他一直沒碰手機。

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靳津霄雖然覺得不可置信，還是撥通了電話。

“你動我手機了？”

“……”

對面一片靜默。

他瞬間明白了什麼。

悔恨、失望、難以置信等一系列複雜的情緒瞬間湧上心頭。

靳津霄有些失控，再也顧不得維持平日裡的兄友弟恭，大聲吼道:“你給梁晶晶發了什麼？”

周圍往來的客人紛紛看向角落裡穿着一身黑色大衣，身形仿佛有些站不住的年輕男人。

他臉色難看，大步向着電梯内跑去，用力按下按鈕。

锃亮的前壁映出男人蒼白清瘦的臉，薄薄的嘴唇被咬出血印，靳津霄思緒混亂，梁晶晶，你去了哪裡？

滴答、滴答、滴答……

某處不知名的昏暗地下室内，潮濕的味道溢滿了整個空氣，一簇簇脈絡清晰的爬山虎變成枯黑小點，固執地扒在白色圍牆上不肯落下。

正中央的地上擺着一個高大的十字架，一個昏迷不醒的漂亮男人被粗大的鐵鍊牢牢捆在上面，沒有蘇醒的迹象。

男人的頭發是耀眼的金色，在灰調的空間裡顯得是那樣格格不入。長長的波浪卷無力垂在衣服破爛的腰際，嘴角還留有未幹的血迹。

髒污的水滴順着他的褲腳不斷落在地上。

嘩——

一大盆冰冷的水被人用力潑在男人臉上。

梁晶晶的眉頭痛苦的皺起，他陷在黑色的夢魇裡苦苦掙紮，欲醒未醒。

“都怪你喪心病狂用車撞他，要不然早醒了。”馮世潔抱臂站在一旁觀察着狀态不佳的梁晶晶，有些埋怨自作主張的男人。

咣當——

周炤将手裡的盆一摔，掏出紙巾擦幹淨手上殘留的水迹。“裝什麼事後諸葛，你當時可沒有發表任何意見，還以為你對你們的王族有多麼高深的感情，不過如此罷了。”

馮世潔的嘴皮子功夫一向沒有周炤利索，事情已經發生，她也不再争辯。

轉而有些憂心忡忡的說道：“你答應過靳寒淵不會傷害殿下的性命。”

周炤嗤笑：“不是說人魚有着強大的自愈能力，我隻是拿車輕輕撞了他一下，又沒有用手術刀将他剁成魚塊。”

說完，他吩咐馮世潔，“去把我的箱子拿過來。”

馮世潔驚訝：“你要直接在這裡做實驗？”

她轉頭四處看了看周圍的環境，有些不可置信，這個瘋子當時取她身上的血液和細胞，可是在幹淨無菌的實驗室裡完成的。

周炤走過來拍拍她的肩，“那裡暫時不能被人發現。全菌手術，你不覺得很棒嗎？你們人魚又創造了一個醫學奇迹。”

馮世潔還要再說什麼，“噓。”周炤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她趕緊過去。

馮世潔無奈地看了一眼梁晶晶，神色複雜，人魚族的自愈能力确實很強，這一點周炤也在她身上得到了驗證。

王族的身體素質和魔法能力自然是整個族群内最優異的存在，梁晶晶，他，應該會挺過來的吧……

懷揣着這樣的想法，馮世潔轉身去取周炤要的東西。

咚——

背後傳來一道聲音，她迅速轉身。

就見剛才還站在原地欣賞自己今晚順利捕捉到獵物的周炤已經被突然出現的藍色魚尾拍飛，重重砸在右側方的牆壁上，人事不省。

被鐵鍊綁在十字架上的梁晶晶睜開深灰色的眼睛，無悲無喜地看向馮世潔。

“殿下……”馮世潔喃喃。

梁晶晶想轉動一下自己酸累的脖子，卻帶動了周身的鐵鍊相互摩擦碰撞，叮叮當當，在這個寂靜的黑夜十分刺耳。

“過來給我解開。”

轉身欲走的馮世潔聞言，又乖乖過去給梁晶晶解綁。

沒有了鐵鍊和架子的束縛，梁晶晶瞬間無力地倒在地上，漂亮的藍色魚尾被地上的黑泥染上痕迹。

梁晶晶皺眉，收起尾巴，随意靠在剛才是刑具現在已然是靠背的十字架上。

“說說吧，怎麼回事兒？這些天我和王妃一直在找你，你怎麼和那個……”

突然語塞，梁晶晶一下子想不起來宛如死狗般躺在地上的男人叫什麼。

“周炤。”馮世潔也跪坐在一旁，弱弱提醒。

“哦，對，王妃提過這個名字。”

梁晶晶斜眼看向臉上帶有愧色的馮世潔，“怎麼，你想篡位聯合外人殺死我？”

“不不不！”馮世潔把頭搖成了撥浪鼓。

“殿下，我是迫不得已，我……”

“行啦，明天再解釋，現在幾點？”

梁晶晶掙紮着要起身，随身攜帶的、寶貝的不得了的手機已經在今晚出了車禍陣亡，光榮犧牲。

“十一點。”

“不好！”梁晶晶臉色一變。

他走到地上躺着的男人身邊，擡腿狠狠踹了幾腳。

拿起一旁的現成工具，将人捆了個結結實實。

準備離開這個鬼地方時又轉身看着坐在地上一臉茫然的馮世潔說：“明天來找我解釋。”

馮世潔開口想要為自己争辯。

梁晶晶已經開門走出了這個糟糕的地方，生鏽的鐵門老化的厲害，發出難聽的嘶鳴。

馮世潔望着黑色的鐵門，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隐約聽見一牆之隔的屋内發出的抽泣聲，梁晶晶長歎一口氣，摸向自己在不斷恢複卻還是時不時傳來陣痛的胸口，大步離去。

“我們滑雪多快樂~我們坐在雪橇上~”

熱鬧歡樂的聖誕氣氛已經接近尾聲，路上的行人少了許多，但仍有不少小情侶攜手而伴，湧向了摩天輪所在的方向。

街邊的商鋪有的已經要關門，準備結束一天的經營。

隻剩門外聖誕樹上的小彩燈依然在閃爍個不停，彰顯着節日的餘溫。

靳津霄沖向1801房間看見屋内被梁晶晶精心布置過的約會場景後又是心中一痛。

他給周炤那個瘋子打電話根本打不通，靳寒淵也緘口不言，派去搜找周炤所在的新研究室的人回複說那裡空無一人。

靳津霄仿佛一瞬間失去了和梁晶晶的所有聯系，在這個本該歡樂的節日裡，在茫茫的人群與夜色中，他弄丢了他最珍貴的愛人。

不斷在酒店附近的街道搜尋未果，偶然聽見人說不遠處的幸福廣場有聖誕老人在派發禮物，想到梁晶晶愛湊熱鬧的性格，靳津霄擡腿向那邊跑去。

夜晚的天空變得更加幽深，點點繁星随着人流的分散也逐漸退隐。

呼嘯的冷風刮過，空中逐漸飄起了雪粒。

“哇，下雪了！”

有個女孩兒大聲叫道，周圍還未曾離去的人們紛紛驚呼。

擡手去接觸碰到人的掌心溫度就立馬化為虛無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