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公主号在海上行駛了整整一夜,這個龐然大物像座移動的海上城堡,不知停歇。
呼嘯的冷風吹過,小手攥握成拳、整個人呈大字型緊緊撐着甲闆兩側欄杆對于小豆丁來說還是有些寬的白珍珠一個趔趄。
手一滑就要頭朝下往海裡摔。
“嗨呀!”
下一秒,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迅速扯住白珍珠身後背帶褲的Y形銜接部位,手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兒子,你是不是又胖了?”
梁晶晶的右手提溜着懸在半空也不老實、兩隻小短腿不斷撲騰的小崽子。
因為意外發生的過于突然而導緻完全沒反應過來的白珍珠大聲反駁:“珍珠才不胖,寶寶還在長身體呢!”
“哈哈哈!”梁晶晶挑眉,不再逗他,胳膊用力将馬上要被裹進一簇簇白色浪花裡的小家夥拎起來抱進懷裡。
“呼~!”白珍珠拍拍自己不斷起伏的胸口,伸出小胖手去捏捉弄自己的爸爸的臉。
“你的大寶貝兒呢?”白珍珠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傲嬌地問。
梁晶晶爽朗一笑,“大寶貝兒還沒起床,昨晚累着了。”
白珍珠聽了闆着肉嘟嘟的小臉,眉毛蹙起,有些不高興地教訓:“你老是欺負漂亮爸爸,珍珠已經好久沒有在早上見過他了。”
說完撇過臉,決定不給壞爸爸一個正面的眼神。
這是珍珠對他的警告!
“胡說,你昨天不是才和爸爸們一起吃了早飯。”梁晶晶不甘示弱地反駁。
忽然想到昨晚,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一下鼻子,外人面前那麼清冷的一個人,在床上被欺負得狠了,也會帶着濃濃鼻音發出意味不明的音節~
腦海裡的動圖又開始自動演繹起來。
梁晶晶臉上爬上一層绯色,神色飄忽,開始浮想聯翩。
白珍珠見抱着自己的爸爸半天沒動靜,扭過小臉一看,頓覺大事不妙!爸爸怎麼突然發燒了?
他于是扭着身子掙紮着要下來去找神醫聶叔叔。
梁晶晶被這劇烈的動靜一打岔,回過神,“你要幹甚去?”
白珍珠看着突然恢複正常的爸爸,有些摸不着頭腦,“我去十五層的玉棠三号房間找聶叔叔給你開幾副中藥喝。”
梁晶晶嘴角抽抽,“兒子,倒也不必這麼孝順。”
“誰在呼喚本神醫的尊名?”
“聶叔叔!”白珍珠率先看見從樓梯處徐徐走過來的聶如風,激動地朝他揮手。
“哎呦寶貝兒,想死叔叔了。”聶如風穿着一件淺棕色風衣,戴着一副快遮住半張臉的超大号墨鏡快步走近和自己的鐵杆小粉絲擊掌。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們是人魚?”梁晶晶想到昨晚和好兄弟喝酒談心的場面,自己精心遮掩的身份還真是四處漏風。
遠處天水相接的地方緩緩升起了一輪紅日,橘色的雲霞越來越亮,一望無際的海面水波蕩漾。
聶如風看着火紅的日出,緩緩開口:“你知道我為什麼學心理學甚至一路深耕到了博士嗎?”金色的光打在他看不出表情的臉上,莫名給人一種憂郁的感覺。
梁晶晶一向是一個優秀的傾聽者,“為什麼?”他掏出手機,對着海上日出拍下一張照片給靳津霄發了過去。
“我姐姐在我上小學的年紀結識了一個漂亮的女人,我至今都不知道她們怎麼認識的。等姐姐将那個女人帶回家時她們的關系已經很好了,向我們介紹說是她最好的朋友。”
“然後呢?”白珍珠啃着手指,被聶叔叔講的故事吸引。
聶如風笑着低頭,呼噜了一把小孩兒毛茸茸的腦袋,接着講述:“突然有一天,那個女人就消失了,姐姐的狀态就開始變得很差,嘴裡不停地念叨‘人魚’。”
“起初家裡人都覺得姐姐是因為全職作家的緣故陷入了靈感枯竭的困境,可是經過多個心理醫生診治後依然不見好。後來情況不斷惡化,她甚至開始趁人不注意就往海裡跳并大叫着說要去找人魚,我爸媽覺得家裡出了個瘋子在親朋好友面前擡不起頭,就把她關進了精神病院。”
聶如風深吸一口氣,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講下去,多年前的創傷至今沒有愈合,他撕開痂,傷口重新變得血淋淋。
“所以,你是為了你姐姐……”梁晶晶聽了這個難過的故事,覺得有些愧疚。
“抱歉,如果你姐姐的摯友真是人魚,而她也因為喝下巫師藥水的緣故才突然消失。這是我的錯,是我沒有及時發現外出人魚從未返回族群的情況,我很不稱職。”
梁晶晶低下頭,後悔的情緒快要将他淹沒,胸口麻麻的,有些喘不上氣。
他身為人魚族王子,沒有保護好自己的族人。
一隻手忽然從背後出現拍了拍梁晶晶的肩。
“真相到底如何,我們馬上就能知道,這不是你的錯。”靳津霄安慰。
“阿霄~。”梁晶晶眼眶紅紅,像是馬上要大哭一場。
“夫人你可不敢哭哇,不然靳總又要扣我獎金了。”聶如風一改剛才的憂郁低沉,重新變得嬉皮笑臉。
“就是啊殿下,這和你有什麼關系,現在海洋污染這麼嚴重,您每天清理垃圾都忙不過來,都是巫師的錯!”
馮世潔頂着一頭亂糟糟的粉發,嘴裡叼着一塊藍莓果醬面包,含糊不清但語氣斬釘截鐵地總結發言。
四位大人随着郵輪的不斷前進心情各異,都安靜地看着海面不說話。
隻有白珍珠小朋友最無憂無慮,坐在一個玩具小馬上搖來晃去,咔嚓咔嚓地消滅了一大袋青檸味兒薯片。
日頭已經逐漸爬到湛藍天空的正中央,空氣被暴曬得快成了一種膠狀物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