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瑞赫斯殿下還沒有醒過來嗎？”

“王妃已經在裡面守了好幾天了。”

“哎，厄爾蒙德真是該死，小殿下好可憐。”

話說到這裡，人魚們看向蹲在角落、雙眼通紅哭成大核桃的白珍珠。馮世潔走過去摸摸小孩兒蔫巴的腦袋，“珍珠，勸你爸爸吃點兒東西吧，不然身體會受不了的。”

白珍珠擡起小臉，圓溜溜的大眼睛變成了兩道細細的窄縫，臉頰可愛的嬰兒肥在這七天裡也消瘦了不少。聞言，他乖巧地點點頭，拿起馮世潔遞給他的餐盒，小短腿努力地走進山洞。

山洞處在翡翠島臨海邊緣的一個小山坡的陰面，地面被打掃得很幹淨，但是一股潮濕的氣息仍舊不可避免地撲面而來。暖烘烘的陽光照不進這個山洞，僅在不大的入口處投下一小片黯淡的光影。

白珍珠聽大人們說，這是為了保護山洞盡頭放置的一座冰棺，他的爸爸躺在裡面，變得不會睜眼、不會說話。

他小心地穿過坑窪起伏的地面，但幼崽因為眼睛睜不大的緣故，被一塊從岩壁滾落的碎石絆了腳，一個踉跄就要栽倒在地上。

“啊，爸爸的飯！”白珍珠難過的叫出聲。

一隻大手準确将快要摔倒的小崽子撈起并接住了下一秒就要犧牲的食盒。

“珍珠怎麼又進來了，爸爸不是讓你去找西西奈玩嘛？”

嘶啞的男聲響起，将小家夥抱進懷裡。昏暗的光打在他清瘦的側臉上，晦暗不明。

靳津霄這幾天幾乎沒有閉眼，也吃不下東西。黑亮的眸子再也沒有往日的光彩，他就像失去了靈魂的精緻木偶，隻是時常呆呆地站在冰棺旁，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魯德找來的這座冰棺極好，梁晶晶俊美的面容并沒有出現一絲不好的變化。面對聶如風苦口婆心的勸說，靳津霄不為所動，旁人說的話在進入他耳朵之前自動進行了消音處理，他聽不見，也不想聽。

靳津霄抱着兒子一起看向躺在裡面的失去了生機活力的梁晶晶。

“嗚嗚嗚~！”孩童稚嫩的抽泣再次在狹小的空間響起。靳津霄條件反射般抱着年幼的孩子輕輕搖晃，像這七天裡經常做的那樣。

白珍珠許是因為生來沒有足夠的靈力支撐和缺少另一位父親陪伴的緣故，有些發育不良，具體表現在小孩兒的氣很短，哭得時間久了很容易上不來氣。

世間的分離來得總是那麼措不及防，第一晚時小家夥就因為過于悲傷而哭得抽抽了過去，靳津霄當時大腦一片空白，反應過來後是真的想随着他們父子一塊去了。

好在聶如風遇到真事還算靠譜，将白珍珠及時搶救了過來。

“他呢，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嗎？”

聶如風擡眸，忍住了歎氣的沖動，“靳總，我們已經第一時間将夫人送去了這裡最好的醫院，縫合傷口的醫生也是國際出名的‘神刀手’，但……”

想到那天傍晚他們靳總發瘋的樣子，聶如風仍然心有餘悸。

“不許将他火化，你們再過來我不介意送你們去陪他！”

靳津霄雙唇顫抖，眼神空洞，但仍然努力挺直腰闆，手裡持着一把從器械室搶過來的手術刀，和那些見梁晶晶沒了呼吸立馬就要把他送去火化的醫生們對峙。

醫生們連連擺手，叽裡呱啦地說着梁晶晶體内有不正常的高能量元素，要把他燒了怕引起傳染。

聶如風當時體力不支已經被那些身強體壯的外國人架在一邊。就在場面僵持之際，一大群殺馬特青少年沖進來攔住了那些想要動手的醫生。

魯德則和馮世潔趁亂幫着靳津霄将失去呼吸的梁晶晶轉移在千裡之外的翡翠島。

“爸爸，大爸爸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呢，珍珠好想他哇！”白珍珠咧着嘴，兩隻小胳膊緊緊摟着靳津霄的脖子，将挂滿淚痕的小臉埋在有些硌人的肩窩處。

“你大爸爸很快就會醒過來，他舍不得抛棄我們的。”靳津霄眼神失焦地看向傳來一些光線的洞口，是對兒子說，也是對自己說。

*

海底人魚族世代栖息的宮殿在這場戰鬥中被摧毀了不少，到處都是斷壁殘垣的一片空地上，烏泱泱站着一群人魚。

“殺死他們！”

“殺死他們！”

“他們都是罪孽深重的惡魔！”

魚尾和頭發顔色各異的人魚們出奇一緻地對着跪在地上拿鐵鍊拴着的白發人魚們高喊。

馮世潔甩着粉色尾巴，對着他們這些老家夥的樹皮臉狠狠扇過去。

“說，你們轉移的壽命怎麼才能回來?”

這些老魚們本來被阿瑞赫斯揍的傷就沒好，此刻又被粉梅梅這樣肆意毆打，一時間“哎呦哎呦”地在地上不停叫喚。

周圍的人魚們也蠢蠢欲動，想要上來揍這些老家夥們幾拳。

其中一個軟骨頭的白發人魚連忙告饒，“厄爾蒙德已經死亡，他吞噬的壽命自然會返還在你們身上。至于我們，還沒來得及灌入壽命，狡猾的厄爾蒙德撒了謊，他将你們這些年輕人的壽命通通轉移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嗬嗬！”說到這裡，無盡的懊惱湧上他的胸口，他們這些老家夥通通被那個厄爾蒙德給騙了，做了替罪羊！

好在，他已經死了，老魚自我安慰般開解。

馮世潔眯起眼睛，“死亡就會把壽命返還回來的話，你們這些老家夥不會是為了怕死才故意這樣說吧？”

說完她看了一圈這些老者的神色，卻發現觀察不出什麼異樣。周圍飄着的其他魚可沒有聽他們辯解的耐心，正要繼續動手時。

地上另一條跪着的魚高喊：“不信你們摸摸自己的胸口，心髒是不是已經停止變僵硬，重新跳動起來。”

他又示意一衆義憤填膺的人魚們看向最右邊已經沒有了呼吸的兩條死魚。

“如果我們這些老家夥真的吞噬了你們剩餘的壽命，他們還會死嗎？”

“住嘴！”馮世潔狠狠扇了他一巴掌，心裡卻是信了幾分。

她擡手放在胸口感受着重新跳動的心髒，背過他們看向其他青少年人魚，證實了老者的言語。

周圍的魚們紛紛松下一口氣，臉上揚起喜色，不過轉念又想到唯一犧牲的阿瑞赫斯殿下，悲傷的陰影又籠在了每條魚的頭頂上方。

“我們應該給阿瑞赫斯殿下舉辦一場盛大的葬禮。”

“對，還應該重新打造一座豪華冰棺，上面挂滿殿下最喜歡的亮晶晶的寶石，讓阿瑞赫斯安心上西天……”

話還沒說完，這兩條缺心眼的人魚就被馮世潔一人賞了一個暴扣。

“你們别在王妃和小殿下面前瞎說，不然誰也救不了你們，王妃會先送你們上西天！”

“爸爸，你看這個挂在這裡好不好？”

白珍珠手裡拿着幾條閃着璀璨光芒的寶石項鍊，在糾結着給爸爸的棺材上挂哪一個更好看。

“這個吧，你爸爸喜歡藍色。”靳津霄修長的食指挑起一條超級聖瑪麗亞海藍寶，将他輕放在棺材上的凹坑處。

泛着冷冽寒氣的冰棺上多了許多圓形小洞，深淺大小正好能容納寶石的程度，這是白珍珠和他的好朋友西西奈用時一下午的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