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配得上我!”
男孩的聲音稚嫩,但斬釘截鐵。
路易斯愣了下,笑容浮現在臉上。
原來如此,你已經做好準備了啊。
他的擔心瞬間消散,盡管失去記憶變為孩童,靈魂中的特質終于還是顯露出自己獨一無二的存在感。好久不見,何清!
下次見面,你一定會恢複所有記憶了。既然如此——
『當你走出記憶迷宮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出去了。』
當場景如同記憶中一樣徹底交彙的那一刻,記憶的沖擊将會帶領他們沖破封鎖。
難麼?
不算難。畢竟封鎖之一的路易斯一直處于清醒狀态,對于記憶交彙的推動是顯而易見的。
簡單麼?
不算簡單。直面陰影的勇氣,不是誰都有的。不然,這所監獄也不會存在這麼久了。人天生擁有趨利避害的本能,這種本能看似簡單,卻很難違背。
路易斯歎了口氣。
“好。”
門外,何清做出了回答。
他伸手撫摸着牆壁,垂下眼眸,深吸了一口氣。他明白,這座牆所隔開的,是他無法改變的過去,和無法企及的未來。
從此之後,再也沒有逃避的理由。
這般想着,他的臉上浮現出不同于硬氣話語的惆怅,在小孩子的臉上顯得很是奇異。
路易斯沒有察覺,自顧自做了道别:『3天後見。』
“啊。”
3天啊……
-
3天裡,客廳每天都會響起摔打和争吵的聲音,男孩從一開始氣憤地沖上前去,到後來隻能蜷縮着坐在卧室門内。
不是他不想沖出去,隻是自從第一次沖出去再次被誤傷後,凡是父親回來的時候,他就會被母親關在卧室裡。
透過窗戶的陽光從明亮變得暗淡,顔色從發光的金色變為有些暗沉沉的桔色,何清看着窗外的景色,眼前逐漸模糊、變得混沌起來,嶄新的卧室緩緩開始變化。
亮麗的白牆漸漸染上了陳舊的黃色,牆上他曾經和父親一起畫的星星,逐漸褪去了一角,變為父親口中一筆可成的殘缺的星星。
陽光帶來的溫暖逐漸散去,染上屬于夜的冰涼。
啊,是時候了。
心中泛起明悟,男孩閉上了眼睛。
眼前的景色散去,他置身于黑暗中,有冰涼的水自腳下向上蔓延,隻是片刻就裹挾全身,身體開始變得沉重,男孩卻絲毫沒有驚慌。
水中有一絲金色流光閃過,圍繞着水中的男孩盤旋,動作絲滑而流暢。
“殘星。”
男孩開口,水中浮起一絲氣泡,咕噜噜地浮上不知名的地方。
金色流光搖了搖,繼而最後旋轉一周後,溫順地落在了男孩伸出的手上。男孩握住了他,輕輕摸了摸,金色的三角形碎片浮在手心,和星星殘缺的一塊那麼相似。
相似的令人悲傷。
男孩睜開了眼睛,水汽消失,他又回到了熟悉的卧室裡。手中金色的碎片卻仍然存在,它在圍繞他的身體一周後,飛向他的頭,随後消失不見。
無人看見,男孩的眼睛裡再次閃過了一絲金色流光,随後完全沉寂了下來。
男孩的眼神也随之沉寂了下來,再擡眼時,已經不複之前的稚嫩與天真。一絲懷念及痛楚浮上心頭,他不自覺彎下脊背。
仿佛映襯般,客廳裡傳來了一聲巨大的碰撞及尖叫聲,随後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音,在之後,便隻有微弱的聲音傳來了。
何清張了張口,卻無法從喉嚨中發出聲音。
他也不知道應該發出什麼樣的聲音。
也許,他坐在這裡不懂,世界就會自己結束。
但是,長久的等待後,這個世界仍然存在,并沒有随着他恢複記憶而自動消散。
他的身體開始顫抖,他應該氣憤的,他應該氣憤靈魂監獄對于記憶的玩弄,但他卻被這份載滿無能為力的記憶,折磨得面目全非。
他張口欲嘔,卻隻帶出了幾聲咳嗽,這幾聲咳嗽仿佛耗費了他所有的力氣,他終于無力地跌坐在地。
他仿佛又回到了過去,看到了那個不明所以、無能為力的自己。
他終于記起了這段記憶,卻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為此感到高興。
為什麼呢?
明明他已經恢複了記憶,這個世界卻仍然沒有停止。仿佛是一定要撕開他内心深處的傷口,非要它鮮血淋漓地暴露在陽光下一樣。
仿佛是一定要讓他再次看到當時的傷痛一樣。
即使再知道這裡是虛假的,痛苦也不會減緩分毫。
“真是殘忍啊。”
何清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