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門。
當重啟按鈕被按下的那一刻起,原本空無一人的房間裡,出現了一個新的門。
和中樞裡冰冷的金屬色不同,這扇門是粉色的,上面還有一個銀色的月亮,看起來有些可愛,卻又和這裡格格不如。
何清視線頓了一下,随後徑直走了過去,一擰,門開了。
房間裡滿是粉色。
淺粉色牆面上,有着灰粉色的櫥窗,櫥窗裡布滿了各式各樣的玩偶。有綠色的豌豆、黃色的鴨子、白色的天鵝……哦,還有粉色的凱蒂貓。
一旁的書桌也是粉色的,桌面不大,應該是給兒童使用的。
再向裡看去,靠窗邊的位置有一個透明玻璃罩,牢牢籠罩着一張粉色的、布滿凱蒂貓圖案的床,仿佛在守護些什麼。
但床上卻什麼都沒有。
床單淩亂,有些褶皺,從褶皺的紋路來看,原先應該有一個小小的凹陷。
床邊有一個金屬凳子,看起來冰冷又堅硬,和這個房間格格不入。
“這應該是研究員植物人女兒的房間。”範舒開口了。
利用Z市進行靈魂實驗,卻由于操作不當,導緻靈魂能量洩露,摧毀了整座城市的研究員,在靈魂監獄的最底層,留下了痕迹。
深嵌在靈魂裡的執念,即使在身死之後,仍然保留了下來。
“那個女孩呢?”
何清突然有些好奇女孩的最終結局。
耗費了如此多的力氣,付出了這麼多生命的代價,這位研究員,究竟有沒有達成自己的願望?哪怕是一點點?
“實驗當然是失敗了。”
光屏在房間裡轉着圈,範舒一邊掃描,一邊回答,“至于女孩,聽說也死在Z市大坍塌裡了。”
身死魂滅,女孩的靈魂自然也消失了。
何清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付出了這麼多代價的行動功敗垂成,不僅沒有拯救想要拯救的人,反而進一步加速了她的死亡。
對方被逮捕的時候,一定是追悔莫及吧。
隻是,他的悔,是出于沒能拯救自己的女兒,還是出于實驗失敗呢?
甚至,女孩的事說不得也隻是一個借口。對于做出這樣事情的人來說,他對女兒也許是真的愛,但是,誰又能說其中沒有夾雜着實驗的野心呢。
為女兒是真,為實驗也是真。
不過,倒也不失為一條線索。
“诶?沒有麼?”
範舒已經轉了一圈,卻沒有發現關閉按鈕的痕迹。
他看向何清,“你也快來找找啊。”
“來了。”
何清挽起袖子,加入了他的行列。
片刻後,何清微微喘着氣,坐在了金屬椅子上。
這個房間明明不大,但東西太多,搜尋起來很是費功夫,他細緻地摸索了一圈,身上已經出了些薄汗,卻一無所獲。
“你确定按鈕在這個房間裡?”
他看向範舒,皺起眉頭。
這房間又不大,如果真在這裡,他們早該找到了。
“非常确定。”
範舒同樣皺起了眉,“那位研究員在被逮捕的時候曾經說過,如果他的女兒還在,一定能夠阻止他。”
“能夠阻止實驗的,就隻有關閉按鈕了。也就是說,按鈕一定在這裡。”
“隻是……”為什麼找不到呢?
範舒陷入了沉思。
如果他的女兒還在,一定能夠阻止他。
何清咀嚼着這句話,看向了女孩的床。
說起來,他們看似搜索了整個房間,但好像一直漏掉了一個地方——這張床。
他有些激動地站起來,伸手觸及玻璃罩,又試着推了推,紋絲不動。
他又舉起床邊的椅子,狠狠向玻璃擲去,椅子“嘭”地一聲就利落地彈開了,沒有造成一點傷害。
“!”
這他麼是防彈玻璃麼?!
他的舉動引起了範舒的注意,他瞬間看了過來。
“噢噢噢!對,這個床我們還沒搜!”
他激動地叫嚷起來,引來何清一記白眼。視線極快劃過,又嫌棄地轉向一旁。
你現在才反應過來麼?
他都已經試過了,這個該死的玻璃罩,根本就打不開。
接下來,在範舒的指揮下,他們又嘗試了幾種辦法,但都沒有取得成效。
“呼哧、呼哧。”
何清站在床邊,胸口劇烈起伏着,手中還保持着扔出椅子的動作。至于椅子,已經再次彈開,落在了地上。
多次沖擊之下,它光滑的外表布滿劃痕,凳子腿都有些彎曲了。
“你确定、隻有、這些辦法?”
範舒苦惱地捂住嘴,站起身來,片刻後,他抱着一堆資料回來,在那裡翻看,絲毫顧及不上回答何清的疑問。
何清的目光随着他遠去,也随着他坐下,最後隻剩下滿臉無奈。
他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他重新把椅子撿回來,坐下,隔着玻璃,視線掃向窗外。
窗外的風景算不上好,畢竟靈魂監獄的天氣,是染着薄薄霧氣的。霧氣雖淺淡,但無處不在,最後,世界也染上了暗淡的灰。
尤其是,今天沒有出太陽,更是顯得灰暗了不少。
可能是灰暗的天,也可能是突然陷入無事可做的蒼茫,他不自覺地開始代入那位喪心病狂的研究員。
他的視線落在床上,明明緊緊盯着中間的凹陷不放,卻絲毫沒有聚焦,如同蒙上了一層灰霧。他的額頭抵在了玻璃上,雙手下落放在腿上,顯得有些佝偻。
“咔嚓。”
面前的玻璃突然響起一聲脆響,緊接着,一陣藍色的光泛起,原本堅不可摧的玻璃,突然如同遇到火的冰,轉瞬間就消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