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不給奶奶進補,這麼一直拖着,奶奶身子是要垮了呀。”小翠不忍道。
于嬷嬷歎氣,“唉,這也是沒法子的事,家裡剩下多少參就用多少吧。女人們生孩子大都如此,也不是家家戶戶都能拿得出名貴補藥來。左家這已經算是好的了,雞頭參是沒有,但至少還能吃得起肉。若是換了窮人家,隻怕最多喝點紅糖水補血了。”
……
疾風伏在屋頂上,垂着眼皮竊聽二人說話,片刻後,他離開了左家。
……
* * *
次日五更天,下人們去廚房開始備飯,小翠正愁該拿什麼給邬玺梅炖湯,一進廚房卻見竈台上赫然擺着個雞頭參,眼神不覺亮了。
“這是哪兒來的雞頭參啊?是誰拿來的?”她問其他下人。
下人們都搖頭,“不知道啊,今早來時就在那兒了。”
“許是家裡之前存下的一些,被人找出來了吧。”
小翠喜道:“太好了,今兒奶奶的炖湯有着落了。”
……
原以為這雞頭參是家裡以前留下的,不想一連數日,每日五更天去廚房,竈台上都會出現一棵雞頭參,有時是兩棵,都是品相上等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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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翠這日端了炖好的雞湯來到東院,邬玺梅喝了數日雞湯,氣色比剛生完孩子的時候好了許多。
小翠搬了小幾放到床上,将雞湯放上去,然後給邬玺梅披上衣服,将勺遞給她。
“奶奶小心燙。”
邬玺梅看着湯裡切成塊的人參,道:“左家今時不同往日,這人參也不必日日都用的。”
小翠笑道:“奶奶您有所不知,這雞頭參不是家裡買的,是神仙送來的。”
“神仙?”邬玺梅疑惑。
“是啊,不瞞奶奶說,家裡原本是沒有雞頭參的,可這幾日不知怎麼的,每日一早,廚房竈台上準會出現一根上好的雞頭參,有時候是兩根。原本我們還以為是誰從庫裡翻出來的,可後來我們翻遍了也不見半根雞頭參的影子,但到次日廚房裡就又有了。所以,宅子裡都在傳,是奶奶吉人天相,故而有神仙贈參,助奶奶補身呢。”
“哧~”邬玺梅笑了,覺得是這丫頭在逗自己高興,但轉念,她就笑不出來了。因為她腦海裡忽然浮現出一個人。
是他?
想到疾風,她想了想問,“這雞頭參莫非是大夫讓我用的?”
小翠支吾,不知該怎麼說,但她不是個會說謊的,最後還是點了點頭,“是的奶奶。本來因為左家如今的狀況,是吃不起雞頭參的,老太太不讓人說出去,連爺也不知道。所以……”
“奶奶,你可别跟人說是奴婢說的啊。”
看來是他沒錯了。
她不覺朝屋頂望去 。
我欠他的人情真是越來越多了。
“你放心吧,我不會說的。”喝過湯後,邬玺梅問,“孩子們呢?”
小翠道:“爺帶着他們在老太太屋呢,奶奶您不知道,老太太對哥兒姐兒寶貝着呢,一刻也不想分開。”
她雖這麼說,但邬玺梅心裡清楚,老太太更喜歡哥兒,左宗寶為了女兒不受冷落,就親自抱着在老太太房裡守着,反正兒子有的,也必定要給女兒讨來一份才行。
這些,她都是聽丫鬟們私下議論時聽到的,整個宅子的人都說,老太太偏心男娃,左宗寶就更偏心女娃。
小翠道:“奶奶若是想看孩子了,一會兒我讓奶娘帶他們來給您看看。”
她笑了笑,“不必了,有老太太和宗寶看着,我沒什麼不放心的。”
* * *
墜馬嶺峰頂上,薄雪覆蓋,縱已是三月天,但仍是空氣寒冷,路面濕滑,越往上越難行。
峰頂峭壁之上,疾風赤手攀于峭壁半腰,艱難的往上爬。腳下不慎打滑,身體瞬間貼着崖壁墜了下去。他忍住胸前摩擦的劇痛從袖中抽出匕首,插入壁縫之間,這才沒摔下去,但手臂上留下一道長長的口子。
他沒理會手臂的傷,隻低頭看了眼腳下,便又繼續向上攀爬。
耗費半日,她終于攀到崖頂,然後就在頂上四處挖掘。
雞頭參喜寒,通常長于寒冷濕潤之地,而這墜馬嶺崖頂上,正好有此物。疾風得知後,就每日上去尋找。但這東西并不好尋,從爬上去到找到一株,就得耗費一日,運氣好的能找到兩株。但是,挖得越多,就越少,今天更是連一株都沒挖到,好在之前多挖的已經送過去了。他幹脆就在崖頂上連夜的尋找。直到次日半夜,他才好不容易找出一株。
他拿着這株雞頭參,沾着血污的臉上露出一絲松快。
總算有了。
他将雞頭參小心揣入懷裡,随後下山,于深夜潛入左家,将參送入廚房。在離開前,他習慣到邬玺梅這邊隔着屋頂看一眼。
他掀開瓦片向下看,平時這時候,邬玺梅已經在床上睡了,可今天,她不但沒睡,還站在屋裡,當瓦片掀開時,她竟擡了頭。
邬玺梅猜到那參就是他送來的,特地在這半夜裡等他,當看見他時,她莞爾一笑,朝他招了招手。
被發現時,疾風先是一陣慌亂,但見她對自己笑,還示意讓他下去,心裡是從未有過的歡喜。
他去耳房将小翠敲暈,然後摸黑潛入邬玺梅房裡。
疾風一進屋,邬玺梅就注意到他滿身的血迹,尤其是他右手袖子上已經被血染紅。
“你這是怎麼弄的?”她上前托起他的手臂,就見袖子開裂之處,一道血淋淋的口子,從手肘直通腕部。
她顧不得問别的,拉他到桌前坐下,“快過來,我給你包紮。”
疾風這時根本感覺不到傷口的疼,隻能感覺到她手握在自己手背上的柔軟,心不由得砰砰跳動,像失了魂似的任她牽引。
坐下後,邬玺梅從房裡找來外傷藥和紗布,然後小心将他袖子撕開,将傷口暴露出來,撒上藥粉,再用紗布一層層包裹。
疾風靜靜的看着她,見她臉上仍有虛弱之态,不禁問,“為何不卧床休息?”
邬玺梅繼續着手上動作,笑盈盈的道:“那還不是因為你的參?我每日都喝參湯,如今精神的很,晚上也全無睡意。”
她知道了?
疾風低下頭,臉上不經人覺察的帶了些喜色。
這時,房門一開,門前又多了一個人。
邬玺玥大步進門,順手将房門關上。走近二人時,她笑着打趣道:“梅兒怎麼知道,那參是他送來的,卻不是我呢?”
邬玺梅怔了瞬,左右打量二人,不禁開始疑惑,是啊,為什麼我隻想到他呢?“呃,是姐姐幫梅兒尋來的?”
疾風垂下半張眼皮,心裡别扭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