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寶來之前,邬玺玥大概跟他說了些關于醉仙居的事。他知道這裡邊多數都是鳌國奸細,就是個間諜窩點,而且,多半還與封天會有關,所以他對這裡邊的人有些忌憚和害怕。
他心裡緊張,臉上多少就帶出了些不安。老鸨以為他是換了地方所以不安,畢竟新來的姑娘們大都是這個樣子。
她握住左宗寶的手,在他手心手背上摸了摸,沒有老繭,她笑眯眯的安撫道:“别怕,來這兒和回家一樣。你隻管把心放肚子裡,在這兒啊,隻會比你在飄香閣更好,不會比那兒差。”
醉仙居老鸨拉着左宗寶往樓上走,邊走邊說,“這樓裡的房間你随便挑,看你喜歡哪個?”
左宗寶聽說那敵國的王後就在三樓,八成進入密牢的機關也在三樓,于是,他擡頭朝樓上看去,捏着嗓子嬌滴滴的道:“媽媽,元寶喜歡晚上坐在高處遠望夜景,可否住得高一點?”
老鸨倒也沒在意,因為喜歡住在高處的人并不少。“這個我還沒跟你交代呢,既然你問了,那我就先跟你說一聲。這三樓住的是咱們醉仙居的主人,其他人隻有受了主子的邀請方能上去。若是有人未得主子傳話就上去了,那可是死罪。”
這一點,邬玺玥自是提醒過他的。左宗寶故作驚愕,“啊?這麼嚴重啊?還好媽媽提醒,不然,元寶還真怕哪天就好奇上去了呢。”
“無妨,這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你放心,隻要你聽話懂事,日子久子,總有上樓的一日。”
二人說時已經來到二樓走廊,老鸨指着二樓的房間,“三樓雖不能去,這二樓的房間卻能随你挑。”
左宗寶假意挨個屋子的瞧看,煞有介事的樣子,但最後按着邬玺玥的指示,選擇了走廊盡頭的一間。這間房子正是那神秘女子房間的樓下。
他走進這間房,四下看了看,有點小,家具也不新。
他走到房間的窗口向外望 ,“媽媽,這裡的視野也不錯。媽媽您知道,元寶喜歡看夜景,要不就這間吧。隻是……”
他回頭掃過屋裡的家具,“就是這些家具簡陋了些,可否請媽媽幫我換些新的?”
老鸨翻眼朝屋頂上看去,心下尋思一會兒,“好吧,你既然喜歡這間,那就住這兒吧。我稍候讓人給你換。”
左宗寶在醉仙居安頓下來後,他本想盡快幫自家娘子查出些線索,但是發現這天晚上,不僅他門口好像有人監視着,就連窗下都有錦衣衛在把守。
他坐在窗前佯裝看夜景,手托腮,迎着夜風輕輕搖扇,故意翹起蘭花指擺弄着自己的頭發,偶爾偷摸朝窗下的樹冠,草叢裡窺上一眼。
果然,還是我家娘子英明,一早就預料到他們肯定會提防的。
夜深後,他捏着嗓子對順子道:“如意,夜深了,扶我去就睡吧。”
順子同樣捏着嗓子,“是,小姐。”
順子做作的扭着腰過來,扶起左宗寶離開窗口,随後帶上了窗子。
左宗寶本想着等門外監視的人離開後,他再起來,就在自己這屋裡先竊聽下房頂上是否能聽見什麼動靜,但是,門外的人居然徹夜未離,他實在熬不過就睡着了。
等再醒來時,天已大亮。
青樓裡的人常常都是白天睡夜裡醒,所以即便日上三竿,樓裡仍很安靜,隻偶爾傳來有客人離開的聲音。
将近晚上時,老鸨來找他,問他都會什麼,他便将自己在飄香閣裡唱雙簧的把戲告訴老鸨。老鸨聞言直搖頭,“這可不是長久之計,萬一哪日被人看出來,你的名聲,連帶這醉仙居都要壞了。”
她想了想,“你從今兒起就跟樓裡的姑娘學琵琶吧,待學會了再露面。”
左宗寶求之不得,但也疑惑,“媽媽重金買元寶過來,卻不急着讓我見客,豈不是虧了?”
老鸨笑道:“咱們醉仙居不缺你這點兒銀子,況且,你越是不露面兒,就越是吊着客人的胃口。打今兒起,你雖不用見客,但是要每日在窗前坐上一會兒。”
左宗寶當時就明白了,心道:這能當細作的果然不一樣,手段就是高明。
* * * * *
“有人在嗎?”
伴随連續的拍門聲,有個沙啞的男人聲音從門外傳來。
邬玺梅正在家裡整理衣物,聽見好像有人叫門,就出來開門。
自從之前捕快來搜過家之後,周圍的人都知道有個女人獨居在此。她以前能裝做家裡沒人,但是現在,若總不開門,反而會引起外人猜疑。所以,未免麻煩,她即便不想和太多人接觸,卻也不能再裝做沒人在家的樣子。
宅門打開,她見門外站着的,是附近街上賣柴火的男人。這男人她聽說過,人們都叫他林麻子,三十幾歲的年紀,因為窮困潦倒,吃了上頓沒下頓,瘦的像個麻杆兒,個頭兒跟邬玺梅差不多,又沒才能又賣不了體力,就隻能靠着撿柴賣柴勉強跟人換口吃的。
林麻子早就開始觀察宅子裡的人了,起初他隻是琢磨有沒有可能賣柴火進去,但是後來有幾個婦人閑得沒事拿他打趣,說他老光棍兒又窮又弱沒活路,不如入贅給巷口七十歲的老寡婦,給她養老送終,最後說不定能白撿一套宅子。
林麻子雖是要啥沒啥 ,可還有一身骨氣,想自己堂堂三尺男兒,入贅?就算入贅也不能入贅一個老太婆。于是,他把目标瞄準了這個神神秘秘的女人。
想她一個女人,不管因為什麼獨居就是不正常,不是寡婦就是醜的沒人要,反正就是自己這條件肯定配得上。
于是他打上了邬玺梅的主意,一般稍微正常點兒的人,若是有心思,要麼托媒,要麼自己去提親,可他又因為自卑不敢登門,就借賣柴經過,總在這附近瞎溜達。上回,在官兵搜查邬玺梅家時,他故意告訴官兵這宅子裡有人,然後就躲起來遠遠瞧着,雖沒見到她的樣貌,但隻看身段兒覺得還不錯,又聽其他人傳她貌醜,心裡就多了幾分自信,覺得以他男人的身份還是可以拿得下的。
前陣子,他特地找了個媒婆提親,但是發現媒婆要的錢太多,還說兩家懸殊太大,就是說不成也要辛苦費。他就把媒婆罵了一頓,說她貪财,罵她勢利,還說人家騙錢,然後把人家轟出了門兒。可媒婆就是靠嘴吃飯的,挨了這一番咒罵,人家可不慣着他,你沒錢不找我來就是了,給我扣一堆帽子做什麼?我又不是許願池的龜仙,你跟我這兒說什麼夢話?我不圖财?難不成還圖你滿臉麻子?圖你又老又窮又跛腳嗎?還想找人家年輕有房的女人?簡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媒婆堵着林麻子破木頭闆兒一般的大門,叉腰罵了大半日,直到罵餓了才走人。林麻子縮屋子裡愣是連大氣都沒敢出。
就因為這,林麻子被周圍鄰裡當笑話說了好幾天,要不是被生活所迫,他都不敢出門兒。若是換了别人,被人說不配可能就看清現實,不再妄想了。可他偏不,非要仗着自己男人的身份早晚住進那大宅裡。
這天,林麻子特意換上了身兒比較新,少補丁的衣裳,扛了兩捆柴就來了。
當看到蒙着面的邬玺梅,林麻子露出一臉憨笑,半天說不出話來。
邬玺梅見狀疑惑道:“林大哥找我有事嗎?”
她認識我,看來平日裡也沒少留意我呀。
這種想法給了林麻子不少鼓舞,他立刻将柴火送到她面前,一臉真誠道:“我看你一個人住在這兒,就給你送來點兒柴火,你,你應該用得上。”
邬玺梅一時沒看出他什麼意思,猜測可能是如今北方打仗,牽連這邊的生活也艱難,這人的柴賣不出去,所以才主動來敲門賣柴。
她點點頭,随即掏出幾個銅 錢遞過去,“那好吧,這錢夠嗎?”
林麻子下意識接了錢,但轉瞬想起自己是來提親的,又把錢遞了回去,“不是,我,我,我不是來賣柴的,我是,我是想,是想送給你,不要錢。”
邬玺梅皺了皺眉,滿眼困惑,“啊?這怎麼行,你賣柴不易,就收下吧。”
邬玺梅沒接這錢,看了眼腳下兩捆雞肋般的柴火,就這柴,放火裡八成眨眼就燒沒了,根本沒法用。她讪讪的笑了笑,那錢隻當是施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