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語晨看着握住雙手的大掌,一顆充滿恨意的心飄忽着落下來。
她看向目光有神的男人,慢慢地抽出手。
“有歸哥,謝謝你。”
趙有歸收回手,發現她再次避開眼神,輕聲應道:“不如,先回……”
“不用了。醫生說我沒問題。我很高興,虛驚一場。”林語晨起身,再次說,“我想回學校。”
趙有歸有心留她吃飯,卻知道她沒心情。
撿起林語晨掉下的化驗單,上面寫着“子宮内壁光滑,無異樣,正常”等字樣。
腦海裡滑過前世收集的資料。
若是這時候的林語晨身體健康,前世她是在什麼情況下一直沒有孩子?
趙有歸極快地思索前世看望林叔的經過。
在交談中,林家二老對林語晨沒有孩子的事一直抱有遺憾。林蘭香甚至說出“畜生造孽”。那麼,林語晨前世沒有孩子與楚邵脫不了幹系。
這畜生!
他追上去:“我送你到車站吧。”
“我認識路。”林語晨拒絕。
趙有歸不放心:“上一次,你自己說差點被拐了。”
林語晨愣怔地看他,發現他的神情異常堅定,甚至臉上線條都在說“送”,想來拒絕的話對他沒用,那就随他吧。
兩人一起向城站走去。
若是坐公交車,十分鐘就能到。林語晨路過公交車站不停,一路順電車的電線軌道走着。
趙有歸放下招呼她的手,陪她走一路。
街道上人來人往,自行車匆匆駛過,電車滴着喇叭來了又去,去了又來,而兩人走近半小時。
林語晨的心慢慢地放開些,等她意識到時趙有歸還在,心裡有股說不上來的感覺:感激,也很感動!
趙有歸看着她直直瞧來的清透眼神,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笑說:“回魂了。”
林語晨張口,有些難為情,歪頭抖落他的手。
“謝謝你有歸哥,前面就是車站,我走了。”
“等等,請你吃中飯。”趙有歸發現她的眼神沒像以前那樣躲開,很是愉悅,“走,那邊。我吃過幾次他們家的小籠包,味道不錯。”
說起吃的……斜肩包裡還有幾隻包子,還有水煮蛋。
林語晨看着興沖沖的趙有歸,頭一次發現他得這雙眼睛像鄉下天空的星辰,照得人心明亮,竟忘記拒絕,應道:“好。”
兩人坐在不大的館子裡點兩籠小包子,兩碟醋醬,再一碗豆漿、一碗豆腐腦,都是鹹口。
林語晨喝着豆漿,邊問:“有歸哥,今天早上車站裡的人是誰啊?”
趙有歸微愣,吞大口豆腐腦,咽下說:“一個戰友。”
“哦。”林語晨翻兩下勺,抿唇說,“你在市裡,但是你要抓的人在縣裡,是不是不好辦?”
趙有歸嗯了聲,又說:“不難。”
“有内線?”
趙有歸揚眉,有些懷疑林語晨這麼問的動機。此前,在林家與楚邵談判的時候,林語晨就在窗外。
——她要問得還是楚邵的事。
“啊。你讓楚邵做你的内線嘛。我就是奇怪,楚邵和林菲兒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走在一起。”林語晨吃口小籠包,似漫不經心地問了句。
趙有歸慢慢地吃掉勺子裡的豆腐腦,緩緩說:“他們從小就認識,一個村的人。至于你說得在一起……哪種形式?”
林語晨頓住,勺子裡的豆漿因為手抖灑出來。
“對啊,我怎麼忽視這麼簡單的地方。”
前世的時候,楚邵和林菲兒早在辦造紙廠之前就有瓜葛。
從今世來看,楚邵自行車後的墊子,與林裕寶的瓜葛……他比前世更有膽氣更直接地站在林裕寶面前。
前世招待所那晚,楚邵明明答應會在外面等,卻沒有出現。
林菲兒對陸天說得那句“……不會壞你前途”的話,分明意有所指。
當晚,楚邵和林菲兒……極有可能見過!!!
“有歸哥,我吃飽了,先去坐車。”林語晨猛地站起來。她要去求證一個事實,那晚上得那瓶汽水,以及第二日清早的那杯溫水,到底哪一個有問題。
趙有歸一把拉住林語晨的手臂,沉聲說:“坐下。”
林語晨想直接走,被他沉臉的樣子震懾,像她曾經給公司的人開會,老總一到會場,大家都不敢說話,靜得落針可聞。
趙有歸見她坐回去,再次拿起筷子吃小籠包。
他看着她面前的籠子裡還剩五個小包子:“我吃兩個,你吃三個,分掉。”
林語晨想說飽了。
趙有歸看她,炯炯的眼神閃着幽光:“浪費糧食?”
林語晨憋口氣,耿直還價:“我兩個。”
“行。”趙有歸差點繃不住笑出聲,一口一個很快幹完。
林語晨慢慢地吃掉兩個,那股沖上頭跑去質問楚邵的怒氣被他這一拉扯後壓回去。
現在和楚邵對峙已經沒有意義。
這件事和以前那些恨遲早要一起找回來,不差這點時間。
林語晨重重地咀嚼包子,汁水潤滿嘴,膩得慌,又低頭喝那碗沒喝完的豆漿,一直到碗空,才反應過來:怎麼……吃完了?
趙有歸彎着唇角看她,遞去一塊手絹。
林語晨剛要順手接,發現對方又極快地抽回去。
若沒看錯,好像是一塊藏青色的格子帕,像林語晨曾經送給沈秋霞那塊。
趙有歸啊了聲:“我記得你有手絹,我的髒了。”
“哦。”林語晨沒追問,假裝沒看見,取出白手絹抹嘴。
好了,白手絹徹底報廢,被她塞進布包。
兩人從館子出來,一路到客車站。
趙有歸買的車票,送林語晨上車,低聲說:“語晨,回去後别沖動。一切有法律制裁惡人。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