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安樂迷迷糊糊地從夢裡醒過來,刻意被壓低的呼喊聲清晰的充斥在耳邊。
“先生,先生,你沒事?”空姐仍舊緊張地喚着。
她蓦地反應過來不是夢,掀開眼罩,發現艙内有些乘客注意到情況探起頭來。
童安樂掃了一圈,往聲源處的方向定睛一看,那是……
大腦比她先反應過來,她走到旁邊的位置看見座位上的人面色蒼白,身體在顫抖,手緊握成拳,青筋暴起,胸口劇烈起伏着。
童安樂詢問了下情況,發現謝複禮座位上的屏幕顯示着航線圖。
她冷靜下來分析,過了一會兒,才道:“他這可能是恐高,我認識他,讓我試試,你可以放心,我是心理咨詢師,要是有事我會負全責。”
空姐雖然聲音聽着焦急,但還保持着鎮靜。
方才她發現情況,怎麼安撫都沒有什麼用,要是有認識的人在旁邊安撫肯定比她更能讓他冷靜下來。
更何況她是心理咨詢師,專業的肯定要比她們要強,但她也不能讓一個人乘客承擔。
空姐将位置騰了出來,“好,要是有什麼需求盡管告訴我們,我就在旁邊協助您。”
童安樂點了點頭,蹲在謝複禮身邊,牽起他的手,“謝複禮,你醒醒,我是童安樂,你睜開眼看看我,你放心,這飛機很安全的。”
謝複禮喉結滾了滾,額間的汗順着臉部輪廓流下,費力的睜開眼皮,偏頭看着用力握着他手的女人。
見他睜眼,她抽起一張紙巾,幫他擦汗,軟下來聲音,“謝複禮,你相信我,飛機上出現這些颠簸都是正常。”
“還記得我們以前走過的那個玻璃棧道嗎?當時我害怕的發抖,你也是這樣握着我的手,安慰我。”
“所以你也别怕,我在這,我陪着你。”
她的話如一道溫暖的光,安撫着他渾身顫抖恐懼的神經,遮住那高樓下的萬丈深淵,冷冰冰的地獄。
砍斷了那纏着他,想要拉他下去的藤蔓,帶着他離開回到她口中那個充滿溫暖的地方。
童安樂一邊觀察着他的情況,一邊繼續進行心理幹預,“深呼吸,放松,不怕,我在這。”
謝複禮手勁一松,擡手扶額,大口喘着氣。
童安樂确定他沒事了,跟着松了一口氣,緊繃的身子松懈下來,朝身後的空姐示意。
空姐在邊上看着,見情況穩定下來,向她微笑緻謝,随後向艙内的其他乘客說明情況。
童安樂拿起飛機上提供的耳機遞給他,好心提醒,“如果你還有其他不舒服,你可以聽聽歌,或者看電影轉移注意力,盡量不要看窗外,也不要看航線圖。”
盡職的提醒了這麼多,應該也沒事了。
她說完這些,往自己的位置走。
結果左手被握住,一個趔趄人沒站穩往他身上趴下去。
幸好她右手撐住旁邊的扶手,才沒摔到他懷裡。
但兩人的距離實在是近得有些過分,滾燙的氣息交纏,眼光中互相交映着彼此的身影。
他身上還是那件白襯衫,他有潔癖,看樣子是沒來得及換。
殘存的橙汁味隐隐發散出來,似有似無的還有一道醇厚的酒香,萦繞在兩人周邊,黏糊糊的放不開。
她感覺到心裡有什麼要再次脫離自己的掌控範圍,且不受控制的想讓她回溯過往。
童安樂直接站起來,跟他保持距離,手腕上的束縛還在,她掙紮不過男人的手勁。
謝複禮恢複過來,眼色卻不見之前的漠然,反而是黝黑危險的,侵略般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
他在摩挲着她的手腕。
很細,很瘦,皮包骨。
仿佛他隻要稍稍用力,她的手腕就會“嘎達”一聲斷了。
眼裡閃過一絲幾不可查的情緒。
童安樂還在掙紮着,注意到他的觸碰,厲色的瞪着他,“謝複禮,松手。”
他眉梢上挑,淡聲:“我松手了,你還怎麼負全責?”
他的話瞬間把她拉回到與空姐的對話裡,當時他的情況緊急,頭一熱就說出口了,沒想到他都這樣了,還能知道她說了什麼。
“我負什麼責?你現在不是沒事了嗎?”她有理有據反駁回去,“這次幫你,剛好抵消你那件外套,我的咨詢費也是很貴的,以後我們誰也不欠誰的。”
她後面這句話似乎是踩在他雷點上,臉色一變,松開了她手腕。
童安樂往後一退,和謝複禮拉開距離。
他輕嗤了下,帶着嘲諷,意有所指。
“是嗎?那童小姐以前欠我什麼了?。”
*
“祝您一路平安,旅途愉快。”空姐站在艙門和下飛機的乘客告别。
她走到那位空姐跟前,空姐看到童安樂,朝她微笑,“童小姐,新年快樂,歡迎回家。”
童安樂笑着點頭回應,下了飛機,拿好自己的行李走出機場。
看着蔚藍的天空,心有慰藉。
她終于回家了。
回國的喜悅沖散了她一半不好的情緒,攔上一輛出租車,往市中心裡去。
前後腳的時間,謝複禮和陳霖走出機場。
陳霖關切的問前面那個自帶氣場的男人:“謝總,你沒事吧?”
謝複禮臉色依舊蒼白,但是比上次從紐約回來的情況好多了。
想來是因為她在原因。
他下一秒好像是想到什麼,頓了一下,“沒事,回公司吧。”
陳霖看到他這樣子,想到上飛機前謝複禮交代他,看到什麼都不要靠近,再加上在飛機上看到的那一幕。
他默默地歎了口氣,不再說什麼,吩咐司機将車開到出站口這邊。
*
童安樂到了下榻的酒店,簡單洗漱一番,躺在床上倒時差。
對于今天的事情,想到他的那句話。
即便是她面上再平靜,心裡也起了些波瀾。
更何況當年兩人分手的事,本就是她對不起他在先。
但今天看他身後的助理喊他“謝總”來看,想來他也已經事業有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