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葛天驕的眼中,蘇愠就是最不順眼的那一個,單憑他和文國之的關系就足夠讓葛天驕對他采取措施了,他已經準備好修理蘇愠一番,讓他趕緊離開工部。雖然現在寒門吃香,受到陛下賞識,可是數百年來世家積累的根基豈會這麼容易被這段?更何況,陛下是看不到真正下面的人的。
什麼扶持寒門,不過隻是抗衡世家的手段罷了。
算盤已經打好,沒想到事情居然出了變故。
蘇愠準時準點地來到了署衙,神采奕奕,全然看不出昨夜那副被灌酒昏迷的樣子,葛天驕眼角一抽,心中嘀咕,莫非蘇愠昨夜在演戲?其實他的酒量很好,隻是故意耍他們玩?
“葛大人,您怎麼了?”
蘇愠微笑着關心他,葛天驕回過神,搖了搖頭,恢複了溫柔前輩的模樣:“沒什麼,沒想到蘇大人酒量這麼好,昨夜我可沒看出來啊。”
“葛大人說笑了。”蘇愠笑笑:“在下不勝酒力是真,隻是初來乍到,還沒适應京城的天氣,所以提前天沒亮就醒了。”
“原來如此。”葛天驕皮笑肉不笑:“蘇大人想問什麼,我來看看。”
他穩了穩心神,替蘇愠解答問題。
不一會兒,工部的人陸續到場,周清源趕在最後一刻到了署衙,而剩下兩個新人就沒那麼好運了,一進門就被趙帖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葛天驕充好人,替他們說話,趙帖才平息怒火,讓人扣了他們一個月的工錢。
兩個新人蔫蔫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一上午沒說過話。
中午時,蘇愠提早吃了午飯回署衙,回來時就見兩個新人坐在一起愁眉苦臉,而一旁的周清源神情溫和,似乎在安慰他們。
他上前一步跟他們問好:“周兄,溫兄,胡兄,你們也這麼早回來啊?”
他記得溫良和胡維在他之後,也與他和周清源同榜。周清源似乎是世家弟子,與他不是一路人,因此蘇愠想和溫良和胡維多多交好。
豈料他一靠近,溫、胡二人看着像是見了瘟神一般快速退後,甚至不想跟他說一句話。
而周清源也同樣閉了嘴。
蘇愠不明白:“兩位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溫良最先反應過來,他朝蘇愠擺擺手:“沒什麼,我們隻是不太适應朝中的生活。”
“那正好,我也不太适應,我們說不定可以一起聊一聊?”蘇愠盡可能表達友好的态度,可是溫良和胡維似乎建了一道牆,将他與他們隔絕起來。
他們對他的态度與對周清源的态度判若兩人,似乎在有意疏遠他。
蘇愠不明白,他記得周清源是世家弟子,爺爺是當朝太傅,他們之間都有的聊,為什麼他不能加入其中。
“蘇大人。”周清源對他露出了和善的笑容,主動解釋道:“溫大人和胡大人被罰了俸心情不太好,望蘇大人不要介懷。”
“我沒有介懷,我隻是覺得他們二位似乎有些奇怪。”蘇愠猶豫片刻,組織了一下語言後才道:“我是指……對我的态度……”
“有嗎?”周清源歪了一下頭,笑了笑:“說不定是錯覺,溫大人和胡大人與你沒仇沒願,怎麼會專門針對你呢?”
“是嗎?”蘇愠說着,那豈不是更可疑了?
他如同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回到自己的位置,處理自己的事情,好似這件事從沒發生過一樣,直到今日工作結束。
溫良與胡維結伴而行,通往午門出口的那一條路鮮少有人行走,兩人也因此放松了不少。
“溫兄,你說那位為什麼偏偏找上了我們?咱們是不是有依附了?”
“想什麼呢?人家是武将,咱們是文官,隻是幫大人物稍微做了一點事,能保住頭頂的烏紗帽就不錯了,還想着攀上權貴,下輩子還差不多。”
“可是,那人為什麼要針對蘇大人,他不像是壞人。”
“我猜可能是因為前幾日的那場大婚——”
“溫兄,胡兄!”
蘇愠快步跟了上來,溫良和胡維聽見蘇愠的聲音,互相看了一眼,趕緊閉嘴。蘇愠站在他們面前,擋住了他們的路:“二位大人,我剛才聽你們聊天,是不是有人威脅你們不許和我交好?”
他隻隐約聽到了針對、壞人幾個字,心中有惑,幹脆直接跑過來問他們。
溫良和胡維忙搖頭:“蘇大人,肯定是你聽錯了,我們什麼都沒說!”
“那人是不是葛天驕——”
他話還沒說完,溫良和胡維竟然迅速跑走了,似乎吓得不輕,隻留下蘇愠一人站在風中,他苦笑一聲,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個人到底是誰?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蘇愠失魂落魄地走回了自己在京城剛租住的小院,當他走進胡同時,就看到自己院子的大門大敞四開,他以為自己家裡遭了賊,忙跑回家去看,結果卻看到房東正指揮下人把他的東西全搬出去。
房東看到了蘇愠:“蘇大人,你回來的正好,這間房子我不租給你了,東西我已經收拾好了,你找其他住行租房子吧。”
蘇愠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帶的行李、采購的瓜果蔬菜被丢出來,頭頂的烏雲已經慢慢集聚,他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可我已經給過房租了,你不能趕我走。”
“我可以支付三倍的價錢。”房東打斷了他的話,并且将一個鼓鼓囊囊的荷包随手扔到他腳邊:“拿走吧。”
蘇愠低頭,看着那個落在他腳邊的荷包,荷包是街邊常見的普通樣式,上面沾了一些灰塵。
可是就算是三倍的價錢,也完全不符合當初的約定。蘇愠沒有拿錢,而是對房東道:“我不接受三倍價錢,我隻要這間屋子正常的租期。”
房東似乎早就料到他會說什麼,甚至表情都波瀾不驚:“那你就去官府吧,哦,對了,宵禁以後你可就哪兒都去不了了,記得今晚找個地方住。”
“把他給我趕出去。”
“是。”
蘇愠被兩個大漢拽着胳膊扔出了胡同,等到蘇愠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有一滴雨正好落在他臉上。
啪嗒。
沒等蘇愠反應過來,傾盆大雨忽然落下,不帶有一點兒預兆,蘇愠頓時被雨水澆了個透心涼,他彎着腰用手擋在眼前,不斷地拍打着緊閉的大門,可是裡面卻連一點聲音也沒有。
冰冷的雨水浸透了他的衣服,奪走了他身上的體溫,蘇愠的力氣也逐漸變弱,他再也敲不動大門,隻能拖着濕漉漉的身體走出胡同,直到一座轎子從他眼前經過,轎子裡的人掀開轎簾,帶着幾分驚喜的語氣叫他:“蘇大人?”
蘇愠擡起頭,才從雨幕中看清眼前人的面容:“周大人?”
眼前人竟是周清源。
周清源瞧見了蘇愠此刻狼狽的模樣,忙叫下人停下轎子,請蘇愠上轎子:“蘇大人,快上轎子裡避避雨,别受了風寒。”
蘇愠有些猶豫,甚至還想到了拒絕:“可我身上全是水,不想弄髒你的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