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竟夏聽他們兩個吵架，臉上露出了震驚的表情，随後他的瞳孔逐漸開始渙散，他看着蘇愠的側臉，那張臉在他眼中逐漸邊遠，他的手慢慢放開了蘇愠的袖子，輕聲開口：“大人，你和衛将軍出門吧，我在這裡等你回來。”

“竟夏……”蘇愠已經，魚竟夏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他怕魚竟夏是迫于衛無珩的威脅才這樣說的，連忙對他道：“别擔心，我就在這裡哪兒不去。”

“不，大人，我是你的屬下，不該無理取鬧。”魚竟夏仿佛一夜之間清醒了，他朝蘇愠露出了微笑：“這樣我們也能早日離開。”

蘇愠愣了一下，沒想到魚竟夏能夠想通，他拍了拍魚竟夏的手背，再度向他保證：“竟夏，你放心，這次我一定很快就會回來。還有……剛才我們說的那些都是氣話，衛将軍一直在找車隊，你别擔心。”

他害怕魚竟夏真把他和衛無珩吵架的内容聽進去了。

魚竟夏點點頭，他低垂着雙眼，沒有說話。

“走吧。”衛無珩沒理會他們，轉身走出了木屋，蘇愠忙跟在身後。

魚竟夏拄着拐杖站在木屋門口，此刻太陽就在他頭頂，這裡的陽光和京城一點兒都不一樣，曬的他渾身難受，他沒告訴蘇愠的是，這幾天曬太陽曬的他臉上和身上全都發癢，衣服下面的皮肉全是抓痕，就算看了大夫也沒有用。

他從沒有過這樣的絕望。如今衛無珩的出現又加劇了這種絕望，或許蘇愠說的是真的，衛無珩根本沒有讓人找林将軍和車隊，就連蘇愠也能離開寨子，他要是想走随時随地都能離開。

隻有他自己，哪兒也去不了。

魚竟夏擡起手擋住陽光，陽光卻依舊從指縫中流出來，原本對太陽的喜悅再也見不到，取而代之的是炙熱的陽光也溫暖不了的透骨寒涼。

或許，他該走自己的路。

依靠别人，永遠隻有等待。

……

蘇愠眼見遠離小屋，魚竟夏聽不到他們說話，他忍不住質問衛無珩：“你為什麼要和竟夏說那種話，他本來就心神不甯，你這樣說不是更讓他難受嗎？”

衛無珩被劈頭蓋臉地質問了一句，連他自己都覺得委屈：“我說什麼了？來之前你不告訴我什麼不該說，我怎麼知道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蘇愠，配合你是我的恩賜，你不要仗着……仗着我脾氣好為所欲為。”

他本來想說仗着喜歡為所欲為，話到嘴邊又咽下了，現在蘇愠對他沒有好臉色，他又不知道兩人之間曾經發生了什麼，最好的辦法就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等到他慢慢摸索到了一些事，再和蘇愠坦白。

衛無珩的一番話換來的是一陣沉默，蘇愠啞口無言，但正是衛無珩的一番話讓他認識到，其實自己根本就沒有選擇的權力，衛無珩還是那個衛無珩，根本不會改變。

他現在的任務根本不是幫衛無珩，而是要找到車隊，盡快出發去西羌，雖然陛下沒有限定出使西羌需要的時間，但是快點出發總是好的。

因此他隻是看了衛無珩一眼，最後選擇了沉默。見到蘇愠沉默，原本有一堆話想說的衛無珩也說不出口了，他想了想，問蘇愠：“那個，魚竟夏他到底怎麼了，需不需要找個大夫看看？”

“不用，竟夏他隻是适應不了紫熱原的環境，加上他的腿又受傷了，連屋子都出不去，又沒有車隊的消息，心情不太好。”

“那你呢？”

“什麼？”

蘇愠不明白衛無珩的意思，擡起頭看他，衛無珩罕見地嚴肅起來，狹長的眼睛黑白分明，似乎滿心滿眼都是蘇愠。

紫熱原是苦寒之地，不是一般人能來的，蘇愠也是從京城一路奔波而來，那麼他是不是也因為留在這裡而痛苦呢？

“我是說，你會不會也害怕再也回不去了？”

“我當然……”

蘇愠想說自己不怕，可是當衛無珩問他時，當他想象中自己終日在沙漠裡奔走，不知何日能夠回到京城，更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兇手替文大哥報仇時，蘇愠感覺自己脊背一涼，小拇指輕輕抖了一下，他慢慢攥緊手心，卻又覺得不該向衛無珩表露這些：“怕也沒有用，總要想辦法解決，而不是逃避。”

衛無珩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蘇愠估計他已經看出自己在嘴硬了。反正他沒說就代表不知道。

衛無珩道：“我剛來紫熱原的時候應該也是怕的。”

蘇愠頭來一個疑惑的眼神，表示他是不是聽錯了，衛無珩竟然也有怕的時候，而且……：“你不是失憶了嗎？”

“是啊，南梁說我是在打仗的時候從駱駝上摔下來失憶的，我醒來以後發現自己居然在紫熱原，還要等到統一十八部落以後才能回去，别提多難受了，我那時候都想召集兄弟們直接打進京城，看看那皇帝老兒在想什麼。”

“嗯，現在的陛下是位姑娘。”蘇愠可以确定衛無珩還在失憶中。

“女的？那就打到京城看看小丫頭在想什麼。”衛無珩說完又道：“要不是南梁和唐刹勸我，我真想什麼幹，不過比起質問皇帝，我更想知道是誰指使皇上把我貶到紫熱原的，對了，你也是在京城當官，你知道他是誰嗎？”

他期待地看着蘇愠。

“……”蘇愠欲言又止，衛無珩估計死也不會想到，把他貶谪到紫熱原的人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咳嗽了兩聲道：“等你回京就知道了。”

衛無珩沒發現蘇愠的異常：“好吧，現在知道了心裡也堵着，等回京以後我一定要報複他，不把他大卸八塊，我就不叫衛無珩。”

蘇愠：“……”

蘇愠：“我們該出發了。”

衛無珩被提醒了，立刻打起精神轉換語氣：“也對，不說這些，我們去殺紅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