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五,蘇愠來到了衛府。
他是光明正大坐轎子來的,而衛無珩則是偷偷摸摸從後門進來的。
三人見面,衛觀興客客氣氣請蘇愠落座,蘇愠秉承一個晚輩的姿态,向衛觀興問好。他和衛無珩十分默契,誰也沒提别的事情,隻是專心緻志吃菜喝酒,順帶閑聊朝堂上的事情。
衛觀興的目光在蘇愠和衛無珩臉上來回轉,終于憋不住了,他先喝了一口酒,随後問道:“蘇大人,你和阿珩……真的不做他想了嗎?”
雖然蘇愠看起來是個好孩子,可是讓他來做兒媳婦,這感覺還是有點兒怪怪的。
蘇愠差點兒别這句話嗆到,除了衛觀興,他當然也覺得别扭,雖然他已經有了和衛無珩在一起的共識,但是現在面對衛老将軍,這讓他怎麼能心平氣和,裝作什麼事也沒有發聲,真上門給人家當兒媳婦呢。
他把酒杯放下:“老将軍,對不起。”
衛觀興的心提起來了,蘇愠看了他一眼,咬了咬牙,把接下來的話說出口了:“我和衛無珩經曆了很多,現在我不想在讓他痛苦了。”
縱然痛苦,他也要說。
衛無珩開心起來,衛觀興瞧着他們,歎了口氣:“好,你們都已經是朝廷重臣,相信你們心裡都有數,但是——”
“寒貴之争你們難道都不在意嗎?”衛觀興輕聲開口,他記得蘇愠如今已經是寒門的領導者,難道他一點兒都不在乎寒門嗎?
蘇愠對這個問題早有預感,他認真道:“老将軍,我知道您想說什麼,但是在我看來,寒貴之争從來不是寒門和世家的鬥争,無論是寒門還是世家,隻要一心為國為民,便不存在利益紛争,如今鬥争這麼嚴重,隻是因為利益不同,所以我的目标從來不是鬥赢世家,而是為了百姓安樂天下大同。”
衛觀興聞言一愣,似是被這段話震撼到了:“沒想到,蘇大人你竟有如此指向,你說得對啊,這天下又怎麼能局限于寒貴,是我狹隘了。”
衛無珩若是能與蘇愠共度一生,也不是不行,隻是他們兩個都要委屈了。
“京城謠言的事你們不用管了,我會處理的。”最後,衛觀興道:“你們之間的事我也不會管,你們都是朝臣,很多道理比我這個老糊塗懂得多,不過有一點我想要提醒你們……千萬不要讓陛下知道這件事。”
蘇愠一點就通,他把衛觀興沒說出的話說了出來:“因為陛下扶持寒門,隻是為了平衡世家。”
若是兩人的事被發現,那麼平衡就會被打破,平衡一旦打破,一切就完了。
衛無珩緊接着道:“陛下當然去不會知道,爹,蘇愠,咱們幹杯。”
三人酒杯碰到一起,激起一陣水花。
第二天一大早。
蘇愠感覺自己要吐了,明明昨天晚上根本沒喝多少酒,為什麼今天還是這麼難受?
如果衛無珩在他身邊,大概會心疼他一番,然後勸他直接回京,别出門了。但是現在衛無珩不僅沒有在他的身邊,還行進在玄武軍的最前列。
忘了說了,他們現在已經不在京城,而是出發去徐州的路上,因為——
燕王造反了。
蘇愠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反應不是不可能,而是這背後一定有人操作,畢竟燕王慕鼎樂今年才五歲,他懂什麼造反,懂什麼當皇帝,如果沒有人在背後給他出謀劃策,恐怕他還在自己的封地玩泥巴呢。
要乖就怪封地附近的知府和駐軍屍位素餐,一點兒都沒有察覺燕王要造反的消息,等到這事傳到京城的時候,燕王軍隊已經快打到徐州了。
慕鼎揚聽到消息後臉色陰沉,衛無珩聽完率先請戰,燕王軍隊已經行進了三分之一的頤國領地,若不立刻出兵鎮壓,隻怕他們會得寸進尺,以為朝廷怕他們一樣。
雖然慕鼎揚擔憂衛無珩受傷的右手,但是若說朝中有能帶兵打仗沒有敗績的将軍,也隻有衛無珩一個人了。
因此她很快同意了衛無珩的請求。
不過慕鼎揚緊接着決定禦駕親征,親自率軍拿下燕王軍隊,讓天下人看看誰才是真命天子。
至于蘇愠,也是慕鼎揚決定帶上的,慕鼎揚表示蘇愛卿是帝師,也可以當軍師,去前線也不是不行。
于是蘇愠惠景城還不到一個月,就又踏上了出征的路途。
他穿着厚厚的棉衣,腦袋依靠在冰冷的車闆上,隻覺得頭昏腦脹,心裡跟着後悔了,早知道說什麼他都不該跟着出來,當初就該留在京城留守,要不然現在怎麼會這麼難受?
雖說有句俗語叫做兵貴神速,但是再神速龐大的軍隊也承受不住,将士們不是鐵打的,慕鼎揚這個金貴身體更不是,因此在走了一天一夜後,玄武軍決定駐紮在平原上休息一晚。
今夜天空星光點點,不見月亮,而玄武軍駐紮地也顯得及其安靜,除了放哨的士兵,沒有人醒着。
慕鼎揚從帳篷中走出來,身後的郭世安趕緊拿着披風走出來:“陛下,外面冷,您還是快點兒進來吧。”
慕鼎揚沒有說話,而是看着天上的星星,她問郭世安:“郭公公,你說這場仗我們能打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