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晗和胡可媛高中三年關系一直很好,幾乎無話不談,她歎了一聲:“别提了,今天丢臉死了。”
三個人走在圖書館裡,秦晗怕打擾看書的人,隻好壓低聲音,把在遙南斜街遇到的事情說了一遍,順便忿忿地吐槽了高中群裡帶顔色的小電影。
秦晗耳廓有些泛紅,和胡可媛耳語:“你千萬别看,特别澀情。”
圖書館裡立着一排排淺木色的書架,整齊羅列在其中的書籍散發出油墨的味道。
胡可媛忽然問:“那個男人帥麼?”
“誰?”
“你今天遇到的那個男人呀,帥麼?”
這種問題秦晗經常被問到。
好像她無論去哪兒,無論遇見誰,胡可媛都會問一問,帥嗎?有沒有遇到帥哥?有多帥?
“挺帥的。”
雖然她隻看見了他半張臉。
秦晗說完,胡可媛并沒有像平時那樣笑着和她聊起來,而是稍稍提高一點聲音,說:“你不會又一見鐘情了吧?”
秦晗一愣,腳步慢下來。
一直走在秦晗和胡可媛身後的徐唯然也湊過來,問:“什麼一見鐘情?”
胡可媛露出秦晗熟悉的親昵,笑着說:“秦晗以前遇見過一個小哥哥,念念不忘很多年了,是不是,秦晗?”
秦晗眉心輕輕蹙起來,卻聽見胡可媛還在說:“這次她可能又要一見鐘情了。”
圖書館裡很安靜,三個人所處的曆史書籍區域沒什麼人,幾張閱讀桌都是空的,隻有窗外的雨水不斷拍打在玻璃上的聲音。
秦晗忽然有些煩躁。
徐唯然看上去有些詫異,不知道他在詫異些什麼。
胡可媛還在繼續,她挂着笑臉,很熟稔地對秦晗說:“秦晗,說說嘛,今天遇見的男人帥,還是以前的小哥哥帥?”
這些話題私下她們也會聊。
但沒有必要當着其他人的面聊。
無論她是不是在說一見鐘情這種事,也沒必要用一種“她不是在一見鐘情,就是在一見鐘情的路上”的語氣來聊。
好像閨蜜間的小秘密,突然被攤開了曬在太陽下面,令人不舒服。
秦晗的目光從胡可媛的笑臉上定了片刻,淡淡開口:“我去那邊看看曆史書。”
說完,秦晗頭也不回地向後面的曆史書櫃走去。
隐約見還能聽見胡可媛笑着對徐唯然說:“真拿秦晗沒辦法,明明是來看小說的,又變成學習了,走走走,我們去看漫畫吧。”
秦晗站在一排曆史類書籍前,側頭,看見胡可媛走在徐唯然身旁。
在徐唯然看不見的地方,胡可媛小心地撫平了裙擺上的一條小褶子,又理了理劉海。
胡可媛今天還塗了唇彩。
高中三年她們兩個整天湊在一起,連老師都說秦晗和胡可媛像是連體嬰兒。
是什麼時候開始,她們之間的友誼裡摻雜了其他的東西?
面前的書籍像是長久沒有人翻閱過,迎着圖書館的燈光,能看清立着的書上面落着細小的塵埃。
秦晗本來是奔着小說來的,沒打算在高考完的暑假看什麼曆史書,小說區域在漫畫區域旁邊,她現在并不想去和胡可媛說話,興緻不高地選了一本很厚的曆史書。
書很沉,秦晗抱着它坐在旁邊的閱讀桌邊,随便翻着。
印了彩色插畫的曆史書,很有質感的銅版紙在秦晗指間滑過,翻到一幅寶劍的插圖時,秦晗動作稍露停頓。
插圖的背景很昏暗,像是中世紀油畫的色調,褐色混雜着古銅色看着有些壓抑。
畫面裡有一柄寶劍,和背景呈現鮮明的對比,雕花劍鞘裡露出的一截劍身亮且鋒利,透着寒光。
秦晗忽然想起上出租車前的場景:
老舊的遙南斜街,在雨幕的沖刷下也不見一點新意,磚瓦都是灰蒙蒙的。
隻有她躲雨的那家店挂着的米白色牌匾一塵不染,寫着鋒發韻流的草書,也不寫店是做什麼的,牌匾上隻一個字——氧。
那個男人站在遙南斜街的窗口,就像鋒利的寶劍嵌在棕褐色的背景色裡。
他丢給秦晗的雨傘正放在圖書館的閱讀桌上,傘柄的漆體有些脫落。
秦晗想,尴尬是尴尬,但等雨停她也應該再去一次遙南斜街,把傘送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