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裡是給李道長的謝禮嗎?”程芷打趣道,“怎麼?沒有我的份嗎?”
“殿下恐怕看不上這些鄉野村夫的東西。”柳氏也不好意思再藏着掖着,緩緩展開包袱,露出裡面東西。
程芷猜過可能是一些特産幹糧、自己縫的鞋襪衣物、再不濟是他們家書鋪裡的書?所以當東西露出來的那刻,程芷錯愕極了——包袱裡裝的居然是一大袋的珍珠,每個都有拳頭那麼大。
“爹爹前幾日泡澡,覺得有些不适,就、就……”柳氏支支吾吾,“就從身體裡掏出這些……”
“……”一個大老爺們,洗澡洗出一堆珍珠,難怪柳氏那麼難以啟齒了。再聯想到柳翁如今的樣子,恐怕日後還有得經曆這些……程芷真後悔自己多嘴一問,現在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接話,氣氛十分尴尬。
“呃,東西是好東西,不過玄機道長早幾日已經離開此地了。”程芷抱歉道。
于道各努力,千裡自同風。
這是李玄機臨别前程曌送他的一句話。
對于修仙之人,遇真神乃是有仙緣的吉兆。自此,李玄機修煉更加刻苦,終成一代仙首。後來他與程曌又再會,隻是物是人非……這又是後話了。
回程的路上,程曌、程芷依舊十分别扭。
以前兩人騎馬,并辔而行,如今程曌推說身體不舒服,幹脆一頭坐進了皇帝派來接迎的馬車裡。程曌進了車,阿炎自然也要跟進去的,獨留程芷一人在外頭。
馬車雖大,再坐數人也綽綽有餘,但随侍的宮人會看眼色,覺出氣氛不大對,于是小心翼翼地詢問是否要再備一輛車,被程芷擺手回絕了。他騎馬騎慣了,就這樣蔫不拉幾地隔着幾尺的距離綴在馬車後頭,不知今後與車内之人會當如何,也是心煩意亂。
然而程芷大概也沒有想到,程曌那句身體不适,居然不是托詞。
車内,程曌靠着軟墊在閉目養神:終于知道為何會被逼現真身了,原來這縛神鍊竟要抽神骨來煉。
程曌心中苦笑:前輩啊前輩,你拔你自己鱗片就算了,為何還要坑我這麼一把。抽神骨不但要忍受非比尋常的劇痛,稍有差池,則神魂俱滅,因而程曌才不得不封了自己八識,專心于煉化。不然以他在地火邊萬年煉炎劍的經驗,本是不需要這般如臨大敵的,也就是虧得他演技好,程芷他們才沒察覺到此間的兇險。
之前形勢緊迫,沒能好好研究這玩意兒,程曌本想着再喚出鍊子交給莊果兒他們看看的,誰知試了數次都毫無動靜,看來凡胎□□确實使喚不動它。
敢情要拿它捆個東魔,還得再喚來真身一次。程曌在心中盤算着。
還有程芷那面記憶鏡,也不知道這傻瓜這些天還記不記得這茬了,有沒有好好研究過。
“唉。”一想到程芷,程曌覺得自己除了骨頭裡的幻痛,連腦袋也開始痛了。
這聲不經意地歎氣、配合這張風味絕佳的苦瓜臉,看在阿炎眼裡又是另一番意味了。
到了皇都,除了禀明來龍去脈,還遇上了一件大事——每二十年一次的祭天大典。
上一次祭天大典後沒兩年,迎來了程曌,看在皇帝眼裡,這祭天大典可不就跟送子觀音一樣靈驗麼。不是每個皇帝都那麼有福氣,能在任上遇上祭天大典的,當今皇帝還輪了兩次,在他看來簡直就是老天爺在暗示他什麼。這些年魔族動靜也逐漸頻繁了起來,可不得好好利用這祭天的機會,跟天道他老人家吹吹耳邊風……
至于主持祭天大典的人選,有一人自然是再合适不過的了。
程曌這個人,他想動的時候,八百頭牛都拉不住;他不想動的時候,可以就像個小手辦那樣任人捏來擺去。
比如現在,他張開雙臂一動不動,任宮人拿尺子在他身上比劃來比劃去、量主持祭典要穿的裡三層外三層的衣服尺寸。
“我還是喜歡你穿淺色的衣服。”
宮人量完尺寸,帶着做衣服的料子退下了,正好遇上進門的程芷。程芷看了眼料子,黑羊羔皮做的大裘袍,外面黑缯做表、纁帛做襯裡,領緣、袖口都會鑲上火紅狐的狐皮绲邊出鋒。裘袍裡面還要定制一身吉服袍,也已黑紅色為主。程芷想象了一下,隻覺得這身衣服若是别人穿,或能增得幾分華貴肅穆,但若配上程曌這張臉,則未免襯得他豔麗太過。
“你到底是喜歡我穿淺色的衣服,還是喜歡我?”
回宮也有快十天了,算上路上那十來天,兩人竟已有大半個月沒有好好說過話了。程曌總覺得這樣下去不行,今天程芷突然登門,正所謂揀日不如撞日,或許是時候該把話說開了:
“阿芷,即便我确心悅于你,亦不能與天下蒼生齊平。個人的歡喜終究太微末,你亦不必太執着。”
……轟地一聲,程芷隻覺得自己腦袋都炸了。
“你說什麼?你說,你心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