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将軍府的這條路,前世蘇懷黎走了千萬遍,再次踏上這條路之時,恍惚間生起一絲錯覺。
好似回到了她與祝無恙的關系還未破裂之時,自己剛與家人續完舊,坐上馬車回将軍府。
下一瞬,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柔嫩的手心,掌心出赫然留下了深紅的印記。
方才蘇鶴和蘇懷景激烈的争吵又重新灌入耳膜。
有太多疑惑包裹着她,她反複咀嚼着在主院聽到的那些消息,生怕錯失了任何一條與祝無恙有關的話。
直到馬車徐徐停在了一處,芙蓉掀開馬車的門簾,道一句:“小姐,将軍府到了。”
她這才回過神來。
望着将軍府高大氣派的門楣,蘇懷黎心下不知作何滋味。
她淡淡地吩咐道:“你們在此處等候我即可。”
雲歸和芙蓉面不改色,小姐主動找上将軍府,定是有極其重要嚴密的事,他們可不能拖後腿。
将軍府後山有一片隐秘的禅林,蘇懷黎是再熟悉不過的,隻需要繞着将軍府的西牆,行過一段小路便可抵達。
後山上有一處寺廟,底下便是一片茂密的樹林,前世,祝無恙常在這片禅林練劍,蘇懷黎則在一旁撫琴而奏。
她順着前世的記憶,走到禅林深處,果不其然,不遠處隐約有一抹玄色身影斜坐在粗壯的樹幹上。
當日思夜想的人兒出現在眼前時,祝無恙第一反應是自己因過度癡心妄想而出現了幻覺。
這名冠京城的屠蘇酒竟然是假酒?
兩人約定在明日的未時相見,蘇懷黎卻提前一日到來。
她微微擰着眉頭,傾斜着身子嗅了嗅,一陣似有若無的清香拂過時,他怔了怔。
“你飲酒了?”還沒來得及欣喜,就聽見她疑似不滿地問道。
他愣了一瞬,下意識盯着手上的酒盅:“隻飲了一小口,我帶回這酒的時候,就已經隻剩半盅了。”
這是他從謝原手上奪走的那壇屠蘇酒,平日舍不得喝,存在書房裡,今日他心緒難耐,這才取出來喝。
可蘇懷黎不喜飲酒,也不喜他飲酒。
前世每次她在他身上嗅到酒味時,都會露出不滿的神情,久而久之他也有意識地減少飲酒的次數。
他似是低聲認錯的口吻,讓蘇懷黎猝然反應過來,兩人現在非親非故,這話是自己逾矩了。
“無妨,你隻管喝便是。”她擺了擺手,暗自惱怒自己的唐突。
前世,她的确沒少管祝無恙喝酒這件事。
他不是爛酒鬼,相反他極其有分寸,懂得适可而止。
可是,他每次飲酒而歸,眼神與行為都不做收斂,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有意無意地想要與她親近。
若說這是夫妻間的情趣便也罷了,但酒這種東西,蘇懷黎深知其玄妙之處,喝多了消磨興緻,喝少了不夠開懷,适當地飲酒反倒是給他助了興。
以往兩人纏綿之時,蘇懷黎隻需抱怨兩聲,哪怕再難忍,祝無恙也會順着她得心意來,但喝了酒之後,他仿佛不眠不休一般,得折磨她到天亮才能罷休。
她哪受得了他這樣磋磨,一來二去,便也就想了這樣一個法子,讓自己少受些折騰。
一時間,兩人都微愣在原地。
“是我飲酒誤了時間?我沒記錯的話,蘇小姐不是應該明日才來嗎?”祝無恙放下手中的酒盅,朝她走近了兩步。
不知是不是喝酒的緣故,眼神不似以往那樣平靜無波,反倒添了幾分柔情和缱绻。
蘇懷黎莫名有些受不住,下意識躲開他的注視。
“懷黎心中有許多疑惑,前來請教祝将軍。”
既然認了他這個師傅,她秉持着不恥下問的精神,他為之答疑解惑,理所應當。
祝無恙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喉結滑動,應道:“好。”
有了他的首肯,她便直言不諱道:“長青館的吳松,究竟因何而死?”
他低笑一聲:“你覺得是我?”
蘇懷黎擡眸看着他,随即搖了搖頭:“不。”
“可我的确動了殺心。”從此人對蘇懷黎口出不遜,意圖加害之時,他就已經動了殺念。
若不是正巧順藤摸瓜地查出吳松與賀紹有不為人知的勾當,借他人之手順勢鏟除異己,否則他不會留這人到第二日。
唯一有所顧忌的是,擔心蘇懷黎被他的手段吓到,不敢再靠近他。
而她卻出乎意料的冷靜:“那是他的确該死。”
“……”他愣怔了一瞬,随即勾起唇角,“你當真不怕?”
她莫名看他一眼:“死有餘辜,有何害怕。”
至于對他,她騙不過自己,祝無恙不會做濫殺無辜之事。
“來。”他朝她伸出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旁的樹幹上。
他心情似乎很好,眼中因酒而泛起的水光也完全消退,重新恢複了清明。
可她并未伸出手,這不合禮儀,而是自顧自提起裙擺,坐在一旁。
這片禅林她很熟悉,故地重遊,心裡莫名放下了警惕,對身邊之人亦是。
她兀自開口道:“是賀紹幹的,對不對?”
祝無恙納罕道:“你是怎麼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