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朝中大臣官宦登時面面相觑,一時間,讨論之聲不絕于耳,郭生分明是作為證人出庭指控,怎麼反倒伸起冤來?莫非是受人脅迫做僞證。
皇帝目光銳矍,神情冷峻:“此事和你的妻子有何幹系?”
郭生惶恐地咽了一口唾沫:“這畫像,幾日前草民就在淮州見過了,那人拿着畫像問我究竟認不認識此人,我說認識,他就綁了我的妻子,将我屈打成招,威脅我入宮做僞證。”
郭生不住地磕頭,“陛下,草民萬萬不敢說謊!慧心大師向來心善,時常收留淮州一帶的流浪兒,這姑娘分明就是我的小師妹,隻因大師說她有塵緣未了,便一直在寺内帶發修行,時移世易,雖畫像上的女子與那時的她僅有七八分相似,但草民還是一眼就認出她來了。”
“你——你撒謊!”劉忠良氣得兩眼一黑,險些昏過去。
皇帝早已怒容滿面:“劉大人,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陛下,臣冤枉!”劉忠良跪地大喊冤屈,“臣隻是按律辦事,根本沒有挾持他的妻子,臣派人南下淮州尋他之時,他可是一口咬定不認識畫像上的女子,臣并不知道他為何臨陣倒戈,一定是有人指使他污蔑臣,蘇懷景,是不是你?!”
證人當庭反水,皇帝沒有耐心再聽他一言,他已走投無路,必須找個人替他承擔罪責。
蘇懷景神色泰然自若:“陛下明鑒,臣今日是第一次見郭生本人,何談指使他污蔑劉大人。”
劉忠良還想替自己找補,可他就算再蠢也知道,萬萬不能将自己身後之人和盤托出,隻能啞巴吃黃連,把所有的苦都自己咽下。
“夠了!簡直荒唐!”
眼看聖文帝勃然大怒,風雨欲來,諸位大臣心下犯怵,惶恐不安,紛紛跪下齊聲道:“陛下息怒!”
皇帝冷道:“劉忠良,你身為刑部尚書,在未查清事情真相之前,就草草指控他人,诽謗朝廷命官,罪當如何你心裡清楚,從今日起,你便停職在家中自省,刑部的諸多事宜暫且交由刑部侍郎代為管理。”
劉忠良有口難辯,雙目發昏,腸子都要悔青了,隻怪自己被恨意沖昏了頭,這才答應皇後讨伐蘇家。
皇帝眸中露出一抹探尋的神色,令人捉摸不透:“蘇愛卿,你與長甯大婚在即,刑部又出了這檔子事,兒女私情面前,應當與國之社稷為重,你與長甯的婚期便延期到三月之後,再擇一吉日而定,可好?”
蘇懷景拱手恭敬道:“臣謹遵陛下旨意,定當不辱使命。”
皇帝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正要退朝之際,一個太監面色慌張焦急地闖入大殿。
“放肆!哪個宮裡的太監,這麼沒規矩。”太監總管江康蹙眉喝道。
皇帝本就龍心不悅,可别在這關頭又出什麼幺蛾子。
小太監跪在地上,磕磕巴巴道:“奴才是坤甯宮的,皇後娘娘适才突發昏厥,失去了意識,恐兇多吉少,太醫院的院判們皆數去了坤甯宮,還請陛下移駕。”
皇帝眼眸森然,面色陡然沉了下來:“立刻擺駕坤甯宮。”
*
坤甯宮内。
賀蓉倒在彩金繡鳳紋絲綢帳下,奄奄一息,面色慘白如紙,形如枯槁,絲毫不見活人之氣,圍在一旁的太醫們個個心急如焚,束手無策。
皇帝才在大殿之上發了一通怒火,現下又見皇後病體纏身、油盡燈枯之态,登時氣血上湧,怒發沖冠。
李相宜聽聞噩耗,早就急急地趕來坤甯宮,跪伏在床畔一側,哭得泣不成聲,肝腸寸斷。
為首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醫面色還算鎮定:“陛下,恕臣直言,皇後娘娘身子本就孱弱,一朝有孕實屬不易,前些日子,老臣按例進殿請平安脈,娘娘的脈象雖弱但還算平穩,今日一看,脈象沉而澀,是淤滞之兆,或許近日皇後娘娘可曾錯服什麼藥物,亦或是毒物?”
皇帝正顔厲色,乜了他一眼:“你這話什麼意思?莫非有人蓄意給皇後下毒?!”
“臣惶恐,因娘娘的脈象,與多年前逝世的淳貴妃的脈象極為相似,乃無力回天之兆,臣等這才束手無策啊。”
一衆太醫伏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其中不乏有親曆淳貴妃之死的人。
當年淳貴妃好端端地突然暴斃,太醫院傾巢而出也未能挽回她的性命。
有人進言淳貴妃并非生病而是身中奇毒,但盛寵的嫔妃中毒暴斃一事非同小可,為了遏制宮中的風言風語,皇帝當即處理了那個進言的太醫,這段往事就連同淳貴妃的死一同進了墓穴。
時隔多年,此事又如法炮制地發生在了皇後的身上。
此時,哭得快不省人事的李相宜好似突然清醒了一瞬。
她喃喃道:“不,這不可能,一定是你們查錯了,江神醫......江神醫人呢?!他不是一直寸步不離地跟着母後嗎?他一定有辦法的!”
李相宜發瘋般地推開他們,卻怎麼也找不到那名男子的身影。
此時,剛剛闖入鎏金殿的那個太監膽戰心驚地出來回話:“娘娘今日一早身體突發不适,便立刻宣了江神醫進殿問診,随後江神醫說要到偏殿取藥,約莫一炷香的時間過去,皇後娘娘的病情急轉直下,奴才再去偏殿傳江神醫,早已人去樓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