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捎帶起些許沙石在沙面上繞圈,遇到矮草阻擋卻又潰散開來。
豐安十七年夏,七月初。
芙芙身穿粉色石榴騎裝,頭上戴着的淺紫色披紗将面容整個遮住,隻餘額間月牙銀印若隐若現。
癱坐在邊境草原與沙漠交界處,看着風卷沙,芙芙又再灌上幾口桃釀酒好不快活。
遠處突然奔來一匹棕馬也平添了不少生氣,但很快芙芙反應過來,眉眼帶笑,“沙漠裡穿黑衣,不騎駱駝倒騎馬,有趣。”
很快馬匹支撐不住倒地,黑衣人也被迫在沙面上一陣翻滾,芙芙沒了心思再看,又灌上一口桃釀,哪曉得黑衣人卻直奔她而來,撲騰便是跪倒在地,“小小姐,速回京師!田家要不保了。”
芙芙下意識往後拖撤了幾分,這才仔細将他一番打量,隻見他雙眼布滿血絲應是許久未眠,身後除開佩劍,背着的居然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戒尺。
看着竹闆上搖晃着的紅穗已經亂作一團,芙芙不由得一陣讪笑,“據我所知田家一個太尉,一個丞相女婿,應該不會落得什麼朝不保夕的下場吧?”
話未說完芙芙想起了一衆府兵,怕不是真的謀反了?
果然面前之人一番痛心疾首,“是通敵叛國,蓄兵謀反,怕不止是朝不保夕了!”
聽得此話,芙芙封好酒釀,将羊皮酒袋挂在腰間,起身拔腿就跑,“我和田家沒什麼關系,誅九族什麼的也不關我事吧!我先走了,你好自為之啊!”
孫葛取下身後戒尺,捧在手中,一臉赤誠,朝着田芙離開的身影大聲嘶喊:“還請小姐姐速回京師見芊芊小姐最後一面!”
芙芙聽見“芊芊小姐”而不是“丞相夫人”,一時止住了腳步,但回想起京師陰謀算計卻沒有回頭,繼續往前跑去。
眼見田芙跑的極快,孫葛突然失力一般,癱倒在地,“沒想到我不舍晝夜也才換來這樣一個結果,或許我早該知道的,僅憑她一人又能改變些什麼呢?”
就在這時一隻灰鷹飛奔而來,很快便追上了芙芙。
看着不斷在自己身邊盤旋的灰鷹,芙芙一陣歎氣,“沒想到我都藏成這樣了,你們這群人還是能找得到我。”
擡手間灰鷹停落在芙芙手臂之上,芙芙取下它腳邊的字條,隻見“轉機至速回京師金蟬脫殼”,然而落款的五字卻看得芙芙一頭霧水,伍家?無門?伍瑭?
“轉機,轉機!也不過是把當年的舊事搬到台面上,金蟬脫殼也還得一番算計,真不知道這群人又下了盤什麼棋。”
說着芙芙撚開紙條最下方的白色粉末,将拇指與食指一番刮擦,指尖便竄出一道火光。
點燃紙條,芙芙一松手,它便也随風而去,被沙掩埋,看着遠處癱倒的黑衣人,芙芙一陣搖頭,“算了,不管你是誰的人,交給老盛頭肯定沒錯。”
拿出另一側的水袋,芙芙稍稍倒了些放在手心,撒向快要虛脫的“信使”,一把扯下戒尺上的紅穗繩,又不免有些神傷。
眼見面前人轉醒,芙芙起身稍遮住太陽,“我們回京吧!但早就見不得的人就不必再見了。”
孫葛一番掙紮起身,再次單膝跪地行禮,“衛尉寺孫葛願為小小姐護駕。”
芙芙将手中水袋丢給孫葛,轉身便打算往醴城走去,“那你以後跟着我,我給你安排一個好去處,衛尉寺肯定沒你的位置了。”
走了幾步再回頭,芙芙卻見孫葛還木在原地,皺眉間踢了踢他的鞋尖才見孫葛回過神來,“芊芊小姐,您能救下嗎?”
“救下?我且問你,你跑了多少匹馬才見到我?”芙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被京師之人傳成了什麼神怪,才能落得孫葛如此“信任”。
孫葛咬咬牙皺上眉頭,似乎不敢面對她一般,将頭偏向另一側,“十餘匹。”
芙芙一陣搖頭,看向醴城方向,“那你居然還能問出這麼天真的問題?我們現在應該考慮的是如何才能順利回京才是。”
孫葛回想起自己一路都是用的衛尉寺的身份,而如今朝中格局大變,若還再用之前身份,肯定活不到半路,“那我們?”
“去這臨城王住的醴城王府。”再次往醴城二字走去,芙芙沒有回頭。
——
一襲紫裙身後跟着一身青衣,芙芙緩步走入醴城,孫葛緩緩跟着卻深皺着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