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纾,你還不起床嗎?要遲到了哦。”
岑纾睡眼朦胧地坐了起來,腦海被名為“瞌睡”的迷霧環繞充盈,耳畔恍恍惚惚有尖銳而刺耳的詭異低笑聲。
她在寝室床上呆坐了七八分鐘,望着周圍熟悉又陌生的擺設,一下子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
好奇怪。
她的心裡生出一絲異樣的感覺。
鄰床的女生洗漱完畢,準備回來折被子時,看見坐在床上的岑纾,不由驚道:
“岑纾你還不起來?!真的真的真的要遲到了呦。”
燈光有些刺眼,岑纾不适地微微眯着眼睛,聲音略有茫然,“遲到?”
“對啊,快點起來吧,大懶鬼!”女生回答她。
态度也很奇怪,她有這樣暴躁的室友嗎?
岑纾睜開眼,對上一雙灰白色的眼眸,一支按出了筆芯的中性筆離她的眼珠隻差分毫,對方的臉龐慘白不見血色。
手掌滲透出冷汗,岑纾心髒的跳動頻率也大大增幅,她垂下眼睛,故作平靜:“你别管這麼寬行嗎?我會起來的。”
女生靜靜地望着她看一會,片刻後直起身,瞳仁恢複正常,她燦爛地笑了下,“快點哦。”
“嗯。”岑纾淡淡地應了一聲,她認命地下床,被動的接受這命運贈予的“驚喜”。
怪異……真是怪異,她怎麼沒有關于上學的記憶?還有,這絕對絕對絕對不是她的室友好吧? !她的室友怎麼可能這麼可怕! ?
但是她的害怕情緒居然很少欸,浮躁的内心被某樣輕柔的、如水一般的不可言喻之物撫平,滴答滴答隻餘小雨後的風之冷冽。
岑纾注意到了掉落在地上一半的被子,順手撿起來後去刷牙的她,又回頭看了一眼。
剛剛撿起被子的那一瞬間,似乎有什麼冰冷黏膩的物質輕輕觸碰了她的手臂。
“昨天晚上的屍體你埋好了嗎?”
就在岑纾思考她的牙杯是哪一個的時候,旁邊洗着臉的女生突然說話了,輕飄飄的語氣卻跟地雷一樣直接引爆全寝。
“殺人? !這麼刺激!我也想參加。”
“你們好幸運,昨晚剛好下了大暴雨,所有犯罪痕迹都被雨水沖刷掉了吧!”
“你們今晚還會行動嗎?”
“……”
像是應和她們的話語,岑纾的腦海中也出現幾個血腥的片段,染血的校服、潮濕的泥土、毫無生氣的軀幹、折斷的脖頸。
她擡起手,看見手背上有被指甲抓撓的痕迹。
「妒在神識裡提醒她:這不是*7>adKJn`66^該亖怎麼說不出來,總之你記住你沒有殺人就是了」
騙子——騙子——全是騙子。
岑纾動作一頓,看着那一張張明顯興奮到極緻的面孔,她面色微冷,“不會說話可以去死,白的都要被你們說成黑的,我可沒殺人,别把屎盆子往我身上倒,我要像你們這樣天天狗叫,早跳樓了。”
妒都驚呆了,很少見岑纾一口氣說這麼多話的時候。
[妒: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妙啊妙啊]
室友們整齊地死死凝着她。
這時岑纾注意到寝室裡還有一道身影,正怯怯地看着她們,與岑纾對上視線的那一瞬,她霧蒙蒙的金色眼珠顫了顫。
岑纾主動靠近她。
薛莺雨緊張起來,呆呆地站在原地不敢動。
「妒:她叫……嗯,好像是林……不對,她是薛莺雨」
「妒喃喃:林燏是那個像偶像的金橘頭……」
“薛莺雨。”
岑纾喊她。
“啊?嗯,我在!”薛莺雨站直身體,像是正在軍訓的被教官點名的小學生,局促極了。
岑纾對她的感官還行,似乎不是讨人嫌的家夥,“我們一起去教室吧。”
“好。”薛莺雨忙不疊地點頭。
她默默呼出一口氣,心放了下來,她也覺得岑纾是寝室裡唯一正常的人。
早上,岑纾望着一排牙刷牙膏時詭異沉默,現在,她與薛莺雨站在教室門外,看着教室内一個個晃動的人頭,安靜地站到前門口沉默着。
幸好,教室的講台上放着座位表。
曆經千萬磨難後,她和薛莺雨最終成功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座位。
前桌的眼睛真漂亮啊,漆黑的瞳仁仿若流動着墨影,詭谲而寂寂。
走過“她”身邊的岑纾,如是想到。
前桌純良無比地看着她,笑容爛漫。
第一節課是語文課。
老師是個中年女人,帶着笨重的黑框眼鏡,眼鏡後面卻是一雙淩厲的眼眸,她将課本放在講台上,清了清嗓子就平地放驚雷:
“上課之前我先抽一位同學背文言文。”
教室裡唉聲歎氣一片。
她背過身去。
“1…2…”
岑纾的心中莫名生出一股巨大的恐慌,像是有什麼東西纏繞住她的心髒,讓她有些呼吸不順。
脊背生寒。
但隻有一瞬,那害怕的情緒便消失了,她又感到平和與安甯,隻是虔誠地祈禱着所有人都平安喜樂,願這個世界隻有歡樂。
[妒對此感到驚恐,暫時居住在岑纾體内的它能模糊感受到岑纾的情緒變化]
[岑纾被什麼東西給影響了]
“4小組第4個。”老師終于停了下來轉回身,微笑地垂目看着薛莺雨。
薛莺雨大半張臉藏進豎立起的衣領裡,淺灰色的齊肩短發被她用頭繩紮了成一個小揪揪,冷風從窗外吹進來,岑纾看見她鬓角的發絲被拂動。
“老師,我能下課去辦公室找你單獨背嗎?現在我想再記一記。”薛莺雨挺直腰杆,聲線相比外面明顯平穩了很多。
等等……外面?岑纾微微皺起眉頭,她總感覺自己忘了什麼。
老師看了薛莺雨好一陣,才無奈說道:“坐下來吧,下課來辦公室找我。”
薛莺雨坐了下去。
岑纾想将書翻到老師正在講的那一頁,動作卻頓了頓,然後翻到了首頁。
高一三班岑纾。
嗯……這不像她的字迹。
這一想法剛冒出,像能聽到她的心聲似的,班上所有同學的頭不約而同地轉了180°,脖頸“卡卡卡”地作響,它們空洞的眼神盯着我,教室裡的燈開始一一炸裂,屏幕忽明忽暗。
岑纾将視線轉移到窗外,這與早晨所看見的景象完全不同,天外殘血濃濃,并不明亮的天色,有如暗示着不詳。
玻璃窗上突然爬滿了密集的銀色蜘蛛網,教室的牆壁上毫無預兆開出一朵又一朵鮮紅的、奇異的紅色玫瑰,枝葉蔓延,一切仿佛是死亡的先兆。
前方的薛莺雨受驚一般猛然站起,下意識回頭看向她,向她尋找幫助。
岑纾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好的視力,她甚至能看到薛莺雨睫毛的細微顫抖。
岑纾移開視線,又去注意窗外的場景,她可不是什麼很有善心的人。
她自己都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頓然,她放在桌子上的手傳來一股溫熱感,軟綿綿的、濕潤潤的。
好像……有什麼東西掉到了她的掌心。
岑纾回頭。
前桌潰爛的臉上揚起了一個大大的微笑,空洞的眼眶“望着”她,脖頸上青紫色的血管一跳一跳的,幾乎要爆炸。
岑纾掌心的不明物體緩緩蠕動着,濕漉漉的。
她垂下眼眸,不出所料,看到的是一顆完整的眼珠。
‘不要害怕,請保持平和,「監管者」會保護你們。’
岑纾感到舒心。
但她知道這并不是她的情緒,不過這樣也很好,至少她現在感受不到害怕的情緒了,這能方便很多。
岑纾的唇角揚起輕而淺的笑弧,旋即一臉平靜地将眼球塞回前桌的眼眶,它的頭随岑纾的力度往後一揚,眼球又不小心滾落到地上。
薛莺雨身體僵硬,愣愣地看着着一切的發生。
前桌慢慢朝岑纾湊近,岑纾站起身,慢慢遠離它。
“啊——”眼見前桌離岑纾越來越近,薛莺雨猛地沖過來,拎起闆凳就往它頭上一砸,一邊哭一邊猛砸一邊道歉,手下動作快準狠,眼淚也像斷了線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
“岑、岑纾,你快跑……”
意料之外的,前桌的身體異常脆弱,簡直像紙糊的一樣,四肢如崩塌積木碎在地上,冰冷的血噴灑在薛莺雨的身上,她的眼淚流得更猛了。
小小的眼珠滾落在薛莺雨腳下,充滿惡意地凝視她。
岑纾面不改色地一腳把它踩碎了。
薛莺雨傻乎乎地看着她。
不能再待在這裡了。
岑纾這樣想着,轉身走向後門,腳步一頓。
路邊昏暗的燈光,清楚地讓她看見地上倒影着一道影子。
不知站了多久,且不似人形。
于是,岑纾鎮定地轉身,牽住薛莺雨沾血的袖子向前門走去。
安全離開教室後,岑纾立在門口,注意到了門邊上挂着的牌子。
【快樂校園歡迎您的到來】
[以下是學生須知:
1.半夜睡覺若是聽到急促的敲門,千萬不要開門,否則第二天你的身體或許會缺失些部位。
如果身體有部位缺失,請勿不要驚慌,及時去年級處尋找年級主任即可。]
[2.醫療室是你的安全保障。]
岑纾一路往下看。
[7.學生不可從後門離開教室,後果自負。]
[10.寝室是極其安全的。]
岑纾腦海中的記憶完全是假的,掌心刺痛傳來,被眼球觸碰到的那塊皮膚正在發熱,皮膚也微微凸起,那感覺就宛如那部分地方有什麼東西要破土而出一樣。
薛莺雨也看到了這一幕,目光擔憂地望着她,眼眶微紅。
“我們回寝室。”在醫務室與寝室之間,岑纾做出了決定。
薛莺雨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