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間内沉香袅袅,岑祯退至窗邊。她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袖中暗藏的短刃,目光灼灼地盯着闵岚,卻并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王爺方才倒是演得入戲。”
闵岚慢條斯理地整理衣襟,修長手指拂過袖口褶皺,語氣冷淡:“岑姑娘若想活命,便該老實待在京城,而不是來楚地攪弄風雲。”他擡眸看向她,眼底似冬日的寒冰,“我不知道你為何出現在此地,我也不管你到底有什麼目的,隻是,無論你要查什麼事情,你當真以為憑一己之力能查出真相?”
岑祯輕笑一聲,反手将短刃釘在案幾上:“王爺能查的,我也能查。看似兩案,實則同源。”
她指尖點了點案幾,“沈儒師與楚王有舊,又與朝中重臣通信,而瓊林宴上那封密告信更是用楚地特制信紙所書,狀元郎又是如此風光的楚王之子,我猜,難道是有人舉報沈先生與科舉主考官勾結,故意洩題?”
闵岚神色微動,卻仍不動聲色:“是又如何?”
“王爺此次前來,不就是為了找證據?”岑祯忽然傾身逼近,面頰上垂下的輕紗掃過闵岚手背,“帶上我,我能讓楚王的人放松警惕。”她勾起唇角,指尖輕輕劃過他腰間玉帶,“風流王爺帶着紅顔知己查案,豈不更合情合理?”
闵岚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手腕:“岑姑娘當真豁得出去。”
“我自有自己要幹的事,隻要王爺查案的時候順便帶上我,我保證,絕不會影響王爺。但要是王爺不帶上我,我就不知道,會不會發生什麼計劃外的事了。”岑祯迎着他審視的目光,微微笑了笑,眼底閃過狡黠。
*
是夜,沈宅後院牆頭掠過兩道黑影。
岑祯一身深黑缺胯袍,發間用布條死死纏緊。她伏在闵岚身側,闵岚壓低聲音道:“我從東廂房開始查看,你從西廂房開始。若有問題,暗号聯絡。”
岑祯瞥他一眼,未置一詞,同意了他的想法。
兩人白日在醉仙樓達成一緻,晚上密探沈府,看是否能找到他與朝中重臣勾結的更多證據。
岑祯不知闵岚怎麼想,她知道自己這樣做幾乎是無賴,但她敏銳地感覺到,這個科舉舞弊案與軍械案未必沒有關聯。武器坊難進,那她便另辟蹊徑,說不定能找到更多線索。
黑夜下,兩個人如鬼魅般翻上牆,似是看見岑祯的利落身手,闵岚眉頭微挑,岑祯也顧不上這些了,跳下牆頭,看着仍在房檐上的闵岚,伸手對他輕聲喊道:
“下不來?”
闵岚身影似有片刻凝滞,随即像要證明自己一樣,特意避開了岑祯遞過來的手,朝着另一個方向跳了下去。
身姿輕盈,衣袍輕飛。
兩人默契地分頭潛入,月光灑進庭院,幸好不太亮,倒使兩個人的身影不容易被發現。
闵岚小心打開門,踏進去,入目是一片書架,上面陳列着各種書籍。他小心上前,指尖輕輕撫過書架暗格,這裡看上去便像是書房之類的地方,闵岚更加小心摸索,一邊注意着外面的動靜。
但他摸索半晌,也未找到什麼有異常的東西,正在闵岚思考此處究竟是不是沈府書房時,外面門突然打開,闵岚一個閃身躲進了林立的書架間。
那個走進來的人腳步也輕巧,闵岚探出頭一看——赫然是岑祯。她正探頭探腦地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地把門關上,回頭看見突然出現的闵岚,吓了一大跳。
“你怎麼來了,不是在那邊探查嗎?”闵岚皺眉問道。
“那邊查的差不多了,我過來看看你。”岑祯露出一個完全無害的笑容。
闵岚拿她沒辦法,繼續查找着手邊的東西。
剛碰到書架角落那堆落滿了灰的黃紙,忽聽得“咔嗒”輕響,一張泛黃婚書赫然掉落在地上。最上方那封朱紅灑金請帖上,赫然寫着“沈氏女與楚王世子楚淵”,落款竟是五年前!
“楚淵?”趕過來的岑祯瞳孔驟縮,“楚淮不是楚王獨子嗎,這楚淵又是何人?”
闵岚迅速往後翻,看到兩人的生辰,面色驟變:“楚淵與楚淮同歲,且……”他猛地将帖子轉向岑祯,“字迹與楚淮十分相似!”
話音未落,門外忽傳來響動,火光透過窗紙驟然亮起。
濃煙從門縫湧入,這裡又充斥着陳年舊書,火舌從窗戶瞬間竄上房頂,像蛇一樣吞噬着整個房間。
“走水了!快救火!”遠處又有陸陸續續的喊聲傳來,但來不及了。岑祯抓起婚書塞入懷中,卻見一陣機關轉動聲響起,身後一道暗門赫然洞開。
岑祯正呆愣,闵岚突然将她拽到身後,劍光一閃,斬斷頭頂墜落的火梁。
“跟緊!”他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掌心溫度灼人。
兩人對視一眼,沖入暗門後的密道,身後書架一個接一個轟然坍塌。
逼仄通道既濕冷又細窄,一開始岑祯被煙嗆得咳嗽連連,後來空氣逐漸沒有那麼灼熱了,她緊緊和闵岚挨在一起,向着外面快步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密道的牆壁由一開始的石磚變成泥土,越來越濕漉漉。岑祯都微微喘氣了,才聽到前面有流水的聲音。闵岚和岑祯向前繼續走,密道的盡頭竟是城郊荒林!
好容易走出來,岑祯直接坐在了地上,往回望,城中沈宅的火光映紅半邊夜空。
岑祯爬了起來,癱坐在溪邊巨石上,“誰放的火?難道我們被發現了?而且你怎麼知道那裡有密室?你開的?”
闵岚奇怪的回頭,看着岑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