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家父要求嚴格是好事,隻是我常常辜負他們的要求,是我......太不中用了。”
“你應該好好保護自己,他人對你有所要求,但不意味着你不把身體不當一回事。”
岑祯聽着這句話,感覺有點雲裡霧裡,家人要求她做事穩重,她也要......好好保護自己?不要不把身體當一回事?
闵岚看着眼前的女子,心中翻湧。
從前竟不知岑将軍對子女要求這麼高,難道岑将軍也不會關心子女的傷嗎?
怪不得連受傷都不會照顧好自己。
也是,如若不是要求甚高,也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冒着這麼大的風險......
岑祯全然不知對方已經誤會到了另一個層次,她聽完闵岚的話,胡亂點了點頭,接着低頭嗅聞了一下面前的綠萼梅,表現出對花很感興趣的樣子,成功打斷了這次談話。
此處正好是屏風折疊處,岑祯輕巧地往前走,在拐彎之處便來到了另一盆花前。
闵岚一時落在身後,不知在垂頭思考着什麼。
岑祯看着眼前的綠萼梅,花瓣舒展,似仙人醉卧,雖十分美麗,但迎面而來的暖風倒讓她看的有些昏昏欲睡。
果然就不是賞花的料啊。
岑祯一邊期待着賞花何時結束,一邊注意着周圍的動靜。
突然,有一個男子走近岑祯身前,擡手輕撫了面前綠萼的花瓣。
順着衣袖露出的半截指節往上看,眼前人十分陌生。
隻是看衣着,想必身份也不凡,眉清目秀,身形修長,禮儀端莊,見岑祯望來,先向她行了一禮,自報家門。
岑祯聽罷,也連忙回禮,報上自己的家門。
“原來是岑将軍的妹妹,怪不得遠遠見着便覺氣質出塵,引人矚目。岑姑娘也喜歡綠萼梅?”
“林學士過譽了。不過我也不大懂,随便看看罷了。”
對方自稱是在翰林學士院供職,又是林家這個有名的書香世家出身,岑祯一向對讀書很好的人心存敬佩,虛心地聽着對方講話。
“若是喜歡綠萼,那邊亭子的花盛開得更為美麗,不如姑娘随我移步一同前去?”
對方說罷,笑了笑,擡起袖子,作勢引着岑祯要走。
岑祯一看這個架勢,不會是要......請她去對詩吧?
那可萬萬使不得,對方一看便是有真才實學的人,岑祯雖然敬重會讀書的人,但不意味着她要強行融入他們啊。
岑祯一時瞪大了眼睛,腦中思索着該怎麼不傷他面子地拒絕,而對方顯然沒想到岑祯遲遲不動,擔心她心有顧慮,眼神裡透露出疑惑。
岑祯抿抿嘴,開口道:“其實我也不是很......”
“其實她還有事,就不随你一同去了。”
岑祯未說出口的話被人截斷,她猝然回頭,闵岚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扶着花架居高臨下道。
那位林學士想必也是沒有注意到原來夔王也在此處,忙躬身行禮,又看了看兩人的姿态,像是恍然大悟一般,随即暗恨自己愚鈍,匆匆便又行禮離開了。
岑祯的話還卡在喉嚨口,便眼睜睜瞧着對方頭也不回地向另一頭走去。
她回頭古怪地瞧了闵岚一眼,但想到不會被拉去和那些男男女女一起吟詩作賦,便也沒再開口。
兩個人就這樣安靜地賞着花,除了這個小插曲外,便再無旁人打擾。
微風熏得遊人醉,紗簾起伏,花香氤氲,人影憧憧,岑祯今日起伏的心情總算是在接下來的遊覽中平靜下來。
結果不多時,面前又傳來熟悉的聲音:
“《群芳譜》有載,綠萼梅需以雪水灌溉,不想宮中竟能延長培育至此……”
越過面前雕刻着雲紋的紅木博古架,果不其然,是周硯和禧安。
二人正頭碰頭觀察着二人面前這簇花。
恰巧此處有金絲楠木八仙桌,旁設幾把官帽椅,岑祯走累了,便正好在此處坐下。
二人還在讨論綠萼之奇,待到注意到岑祯二人的到來,一時雙雙站在原地不動彈了。
闵岚掃了一眼這個不甚熟悉的妹妹,自顧自坐下,也不曾招呼杵得像石頭的二人。
過了一會兒,禧安拉着周硯在八仙桌另一邊坐下,小心地問道:
“你們......逛完啦?”
“不錯,”岑祯抿了口桌上擺放的清茶,開口贊道,“原來公主帶着人在這裡躲着賞花呢。”
“啊,怎麼會呢。我當然是,偶然得此美景,沉浸其中罷了。”禧安笑了笑,又偷偷瞄了眼眼前的二人,接着眼神示意周硯給自己添茶。
又是一時無話。
亭外忽起疾風,垂紗亂舞,綠萼梅香混着雨的濕氣撲面而來。原來是亭外春雨忽至,打濕滿池新葉。
雨聲漣漣,隔絕亭内與亭外世界,好像整個世界蓦地安靜下來,而那些隐秘其中的思緒也被隔絕在了一方天地之内。
這時,兩個身着綠色褙子的、圓臉大眼的宮婢撐着傘冒着斜逸的雨絲小跑過來,向岑祯四人行了禮,又開口道:
“娘娘已先行回宮,雨怕是要下大了,娘娘囑咐奴婢護送諸位早些回去呢。”
雨幕之中,确實可見寥寥幾艘小舟,在霧中向岸上行去。這回,在宮婢的幫助下,一行人很快回到了岸上。
今日的宴會總算是結束了。
“本王還有公務,告辭。”闵岚率先離去,岑祯望着那道背影融進雨霧,心裡一時說不出滋味。
而禧安囑咐宮婢好好把岑祯送出宮,便拉着周硯繼續讨論《群芳譜》去了。
迎着撲面而來的雨絲,岑祯也随着宮婢,再一次離開這綠瓦朱牆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