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顧不上擦拭額頭的汗水,也來不及查看自己身上的擦傷,急切地回頭看向慕酌。卻發現慕酌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神虛弱而又迷離,像是被一層薄霧籠罩。他就那樣靜靜地看着宛楪,眼中湧動着複雜難辨的情緒,有感激,有疑惑,還有一絲難以言說的落寞。
宛楪看着他那副奄奄一息、快要死的樣子,眼神裡瞬間閃過一絲厭惡,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這個人給自己下毒藥、甚至想要自己性命的場景。剛才那種恨不得他趕緊去死的想法,又如洶湧的潮水般湧上心頭。
她撇了撇嘴,翻了個白眼,心中暗自想着:“晦氣,我可不能再在這呆下去了。”随即,她連頭都沒回,擡腳就朝着門外匆匆走去。
突然,一股力量從身後猛地傳來,她的衣角被緊緊拽住,力度之大,讓她一個踉跄,差點摔倒,整個人不受控制地被拽得回過身去。她的眼中瞬間燃起怒火,正要發作,用力把衣角從那隻手中扯出來。
可當她的目光觸及慕酌時,到嘴邊的怒罵瞬間被咽了回去。
隻見慕酌面色慘白如紙,毫無血色,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滾落,打濕了鬓邊的發絲。
他整個人使出渾身解數,費力地向前伸展着手臂,每一個動作都顯得那麼艱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好不容易碰到她的衣角。
由于用力過猛,他半個身子都懸在了榻邊,似乎下一秒就會重重地摔落在地。
曾經俊美非凡的臉上此刻滿是狼狽與破碎,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他的雙眼緊緊盯着宛楪,眼神中滿是無助與哀求,那模樣,就像一個被全世界抛棄的孩子,下一秒就會絕望地枯萎成一個破舊的玩偶。
宛楪的心猛地顫了一下,那一瞬間,她竟有些不知所措。
但很快,她還是咬了咬牙,用力把衣角從慕酌手中拽了出來。她輕輕歎了口氣,張了張嘴,打算解釋自己隻是恰好路過,并非有意救他。
就在這時,慕酌開口了,聲音沙啞且帶着些許顫抖:“為什麼救我,你害怕我死嗎?”說話間,他身上的傷口似乎被牽動,鑽心的疼痛襲來。他下意識地咬了咬唇,臉上的痛苦清晰可見。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像拼命似的,不顧疼痛,再次張口問道:“為什麼,為什麼要救我?”那聲音,聽起來竟帶着幾分哽咽,像是快要哭出來。
不過她并沒有往那方面想,宛楪暗自腹诽,估計是失血過多,嗓子被血糊住了才會這樣。
“路過。”宛楪神色冷淡,語氣波瀾不驚,仿佛眼前這場驚心動魄的營救與她毫無幹系。她心裡直犯嘀咕,這個人類怎麼如此不可理喻,簡直就像腦子缺根弦。
慕酌雙手撐着床榻,指節因用力而泛白,費了好大勁才勉強撐起身子,臉上帶着一股不服輸的倔強勁兒,沖她喊道:“你不是一直都想殺了我嗎?那剛剛救我又是為什麼,為什麼?”後面的話輕輕的,帶着顫音,讓人有些沒聽清。
他像是被迷霧籠罩,話語也颠三倒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聲音中還帶着哭腔。
不過宛楪這下聽得真真切切,不禁滿心疑惑,就因為被救難過成這個樣子?被救了卻這樣苦大仇深的樣子,早知道就不趟這趟渾水了。
她撇了撇嘴,滿臉嫌棄,沒好氣地嗆道:“我怎麼可能想着救你?之前你三番五次想要我的命,我不過是恰好路過罷了。你要是覺得我多管閑事,行,以後我保證離你遠遠的,繞着你走。你都那麼想殺我了,我怎麼可能來救你?”
其實宛楪的心思沒那麼複雜,雖說慕酌之前對她心懷惡意,但今天他在戰場上拼盡全力保護了無數百姓,她隻是覺得這樣的人不該就這麼輕易死去。
她深吸一口氣,正打算再解釋幾句,卻見慕酌像是突然頓悟了什麼,眼神瞬間變得決絕。他猛地伸出手,死死拽住宛楪的手腕。
力氣大得驚人,絲毫不在意自己因這一動作,整個人失去平衡,直接從榻上重重跌落,發出沉悶的聲響。
“我知道你恨我,”慕酌擡起頭,雙眼通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聲音帶着哭腔,近乎哀求地說道,“你也殺我一次,别讨厭我。”說着,他從一旁抽出一把刀,直直地遞到宛楪面前。
宛楪瞬間瞪大了眼睛,臉上寫滿了震驚與不可置信,整個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般愣在原地。還沒等她回過神來,慕酌便伸出雙手,緊緊拽住她的手腕,那雙手因為用力而青筋暴起,手背上的血管根根分明。
他面容扭曲,拉着宛楪的手,将那鋒利的刀尖對準自己的胸口,狠狠刺去。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宛楪隻覺眼前黑影一閃,大腦一片空白,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
“你?!”宛楪下意識地驚呼出聲,聲音裡滿是驚恐與茫然,她怎麼也想不到,慕酌竟會做出這樣瘋狂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