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皇室,一個個居然都是為情所困的癡人。
天壇之下,齊暮川分明瞧見宗正延拓眼中盡是失落,右手緊緊攥住木椅,全身顫抖卻紋絲不動,唇畔笑容凄涼無比。
電光石火間,他似乎明白了什麼——
他的二哥,少年将軍,驕傲一世,卻獨獨錯愛了不該愛之人。
被一個“情”字,困了整整三年。
齊暮川望向天壇,高舉右手,握拳合攏。
言冉心中了然。
這是她與他定好的暗号。
若端王執意護着蕭日京,他們便及時止損;反之,可盡讓真相大白!
“蕭貴妃,你為何要毒害于我!”言冉聲音尖利,下一瞬卻見蕭日京手持短刀略将而來,隻刺向她的心口。
言冉側身閃避,躲過一刀。
蕭日京似乎沒料到眼前的女子居然會功夫,停滞了一瞬,又忽地放聲大笑!
“你們看!這鬼魂居然怕——”她頓住了。
一隻手緊緊攥住她的手腕。
短刀應聲落地。
“這戲台,該換場了。”齊暮川眸中寒意森森。
雷聲滾滾,暴雨傾盆。
天壇上的蠟燭盡數熄滅,言冉身子一軟,倒向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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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之上,皇帝的目光從衆人臉上掃過,沉聲開口,“景王,這究竟是何情況?”
說完,視線略過齊暮川落向端王。
端王立于百官之前,垂眸不語。
“陛下,事情要從臣弟前往釜州查山匪一案說起……”
齊暮川恭敬拱手,将釜州剿匪一事悉數陳述于大殿之上,關于三封文書,關于虎頭令牌,關于山匪與釜州官員勾結,私鑄鐵器……
佯裝昏睡的言冉被安置在偏殿。
她能隐約聽見齊暮川的聲音,自己要做的事情已經完成,剩下的便交給他了。
這是齊暮川的要求。
她明白,他這是要讓外人覺得言若卿隻是他景王的棋子,他要替她做招惹明槍暗箭的出頭鳥。
這幾日,他們細細梳理了所有線索,推測蕭日京雖是毒害将軍府的元兇,雖是與前釜州刺史司徒俊文聯絡之人,但并非真正的幕後黑手。
畢竟從釜州刺史書房搜得的三封書信,最早一封寫于十年前,當時蕭貴妃不過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
此番大張旗鼓處理蕭貴妃,必然會成為幕後之人的眼中釘。
他們也曾想過是否要留下蕭貴妃,暗自引出她背後的人,但最終還是皇帝拍闆,确認要聲勢浩大的執行,打草才能驚出藏于暗處的毒蛇。
畢竟從文書來看,他們已蟄伏十年之久……
言冉閉着眼,微微吸了吸鼻子,身上一股血腥味,是她特制的藥粉,剛撒到衣服上時無色無味,時間一長,會慢慢變紅發散出輕微的血腥氣。
周圍的丫鬟無人敢碰言冉,她便就心安理得地躺着,靜聽大殿之上的聲音。
“蕭日京,我方才所說,人證方才指認之事,你可有疑議?”
齊暮川面向蕭貴妃,沉聲質問。
吉祥、李三等人,皆被傳入大殿上,跪倒一片。
蕭日京被捆縛住手腳,按跪在殿内,卻高傲地仰着頭。
“沒有。”她吐出二字。
“你與将軍夫人無冤無仇,為何要毒害于她!”
“……我樂意。毒,是我下的,火,是我放的,釜州之事也是我一手操作,那又如何?”她笑着看向齊暮川,“别以為你們赢了,你們馬上就要輸了,輸得徹底。”
她又大笑起來,笑着笑着,嘴角突然滲出鮮血。
齊暮川心下一緊,正欲上前查看,已有一人先于他閃身上前,一把抱住了蕭日京。
“日京,日京。”
端王失了神般抱着女子喃喃呼喚。
蕭日京卻沒看他,隻又盯向齊暮川,詭異地笑着,“景王殿下,今日之事,你會後悔的。”
“言若卿!”她用盡最後的力氣嘶聲大喊,“不出半月,你定會後悔今日所做之事!”
聲音未落,一口鮮血噴出,将端王衣襟染得血紅。
她最後終于看向了抱着她的男子,他生得柔美,功夫卻是一等一的好。第一次見到他,是在戰場之上,他用兵如神,是最好的将領。
第二次見到他,是在哈茶到梁京的路上,她替身為哈茶公主,宗正延拓卻毫不知情,一路相互。也就是在那一路上,雨夜,破廟,她讓這堂堂端王成了她的男人。
她知道他傾心于她。
但她自己,可曾對他動過心?
“延拓……”
顫抖的手最終也沒能觸碰到男子面頰,重重垂落。
宗正延拓眸光渙散,也不知懷中女子服下的是什麼毒藥,在咽下最後一口氣後,全身肌膚居然迅速潰爛。
大殿之上,鴉雀無聲。
端王又挂上他那古怪的笑容,抱着殘破不堪的屍體,緩緩步出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