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冉。”
齊暮川走近兩步,見言冉面色沉靜,似是安然無恙,才終于舒了口氣。
又見周禮坐在言冉床邊,一時不知該生氣還是該道謝,他那信中寫着什麼,路遇言姑娘暈厥在路邊,恐有性命之憂,速來!
周禮全然不知齊暮川心中所想,大大咧咧站起,讓出了床邊的木凳,“快來,坐,你們聊。”
說完,就招呼着祝醫師随他出去。
齊暮川有些不自然地走到床邊,坐下,面上冷冷清清,看不出什麼情緒。
“你——”
“我——”
兩人異口同聲,對視一眼。
“王爺,你先說吧。”
言冉心中多少還是有些歉意的,想好了不管齊暮川對她什麼态度,她都好好受着,絕不反駁。
“我是想問,你是真的想好要走了嗎?不是一時沖動,或者有别的什麼原因?”
他從懷中拿出一張紙。
是言冉留下的訣别信。
上面所寫的大部分坦白,他早就知道了,也并不在意。隻是最後一句,寫着:
【而今将軍府之事已了,小女久居草莽向往自由,自當快意江湖,恣意人生,感謝王爺多日來的照料,就此拜别,祝王爺萬事順遂,所得皆所願。】
瘦削的手指劃過紙面,落在最後五個字上。
所得皆所願……
“王爺,我是真的想好了。你是堂堂景王,身份尊貴,而我,”言冉頓了頓,“我隻是一個流浪江湖多年,無家可歸的小乞兒。”
她微微垂眸。
倒并非難過,隻是在思索自己這樣的說法,雖沒說出全部事實,但也應該算不得欺騙,她不想再騙齊暮川了。
可女子半垂眼簾的模樣落在齊暮川眼中,卻格外惹人心疼。
“我不在意,”他說道,“若是你覺得王府拘束,我也可再購置其它屋宅。”
“……我不是這個意思。”
“是不喜歡王爺這個身份?那我也可以不做王爺。”齊暮川聲音低沉,擲地有聲。
言冉一愣,驚訝擡眸看向眼前男子。
她隻覺自己胸口有什麼東西狂跳不止,好像要從嗓子眼裡一躍而出。
“你——”喉嚨有些發緊。
最後一絲理智還是牽扯住她,齊暮川身上的傷、言威将軍還有無數大夏将士的死,可都是魏國造成的。
“你莫說胡話,我不理解王爺為何不許我走,我們,本就是合作關系。”
“合作關系?”齊暮川眸光微動,“隻是合作關系?”
“嗯。”言冉點頭,又補充道:“最多再加一個,恩人與被救人的關系。”
“那你為何——”
“景王殿下,言姑娘!”
周禮突然撩開門簾,探頭進來,朗聲道,“我這裡飯食好了,你們說完話,一起來吃,打擾了打擾了,繼續繼續。”
他笑着縮回頭。
齊暮川沒說完的話被咽回肚中,被周禮這一攪和,實在問不出口了。
他抿了抿唇,“先去吃點東西吧。”
言冉努力壓制住狂跳的心髒,她知道齊暮川方才要問她此前為何吻他。若是沒有周禮将軍打斷,若是他真問了,自己該怎麼回答?
就說,是氣氛太好,所以就,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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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中吃食,簡單也實在。
肉,酒,和填肚子的大餅。
祝醫師見言冉走出帳篷,笑着迎了上去,一把挽住她的胳膊。
一旁的齊暮川皺緊了眉,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見了什麼,為何言冉才來這裡半日,就與這少年醫師相熟至此。
“你,你們——”
他的目光來回掃過眼前二人。
“嗯?”兩雙疑惑的眸子一同看向齊暮川。
一旁的周禮抱着酒壇,也湊了過來,“暮川,怎麼站這兒了,來喝酒!”
齊暮川壓低聲音,“周将軍,你們軍中風氣,都是如此,開放?”
周禮一時疑惑,不解這景王在說什麼,吃肉喝酒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倒是一旁的言冉和祝醫師聽明白了,紛紛笑了起來。
“王爺,”言冉止不住滿目笑意,“祝醫師是女子,王爺這眼神,可真是不太好了。”
一雙笑盈盈的眸子就這樣盯着,齊暮川略有些不自在地轉過頭,也不搭理滿目茫然的周禮,徑直走到了長桌空位上。
祝醫師也拉着言冉落座,用短刀割下一塊肉放入言冉碗中,感歎道,
“言姑娘,雖然我方才對将軍說,留不留得看姑娘自己的心意,但是沒想到這景王殿下生得如此俊俏,人也有趣,若對姑娘也不錯的話,倒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言冉聽着耳根一熱,不由瞥向齊暮川。
剛好他也在看她。
一時四目相對,兩人又同時挪開了視線。
祝醫師将這一幕收進眼底,偷笑着給言冉倒了杯酒,“言姑娘,嘗嘗,這是軍中的酒,和外間酒坊賣的可不一樣。”
“能有什麼不一樣?”言冉說着已舉杯一飲而盡。
辛辣酒水剛一落入腹中,就隻覺有一把火從肚子裡竄了出來,穿過喉嚨、鼻尖,直沖上頭頂。
言冉微張着嘴,不住扇風,直呼“好辣”。
“哎呀!言姑娘,這軍中的酒可不能這樣喝!”周禮趕緊遞了塊大餅過去,“你們女娃娃沒喝過這種烈酒,這得小口小口喝,快吃點餅壓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