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暮川捂着受傷的右臂,加快腳步走向暗衛所指方向。
也算是他運氣不錯,派出藏在梁京城内的暗探今日終于找到了丘龍的蹤迹,他一路追蹤至此,将那賊人砍至重傷。
不能讓他這樣離開梁京。
他若是這樣回去了,那言冉的身份……
那封被他燒毀的書信内容無時無刻不在腦中回蕩,呼蘭王妃尚有一幼女流落民間……
若言冉真是那幼女……
“王爺!”
齊暮川腳步一滞,隻見前方正有一女子向他奔跑而來。
阿冉?
她怎會在此處。
“王爺,”言冉一把撲進齊暮川懷中,緊緊抱住,“太好了,王爺你沒事……”
齊暮川右臂受傷,隻好扔了刀,用左手拍了拍言冉的背:“阿冉,你怎會在此處?”
“我在府中左等右等都不見王爺你回來,心中焦急,去梁京大牢一問才知道你不知去了何處,便讓暗衛尋着蹤迹找來了……”
正說,她的視線瞥向齊暮川右臂:“王爺你受傷了?”
“沒事,皮外傷。”
“皮外傷怎會擡不起胳膊?快随我回府,我幫你看看。”
言冉急切地要拉着齊暮川離開。
但齊暮川仍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靜靜看着她。
目光晦暗不明。
半晌後,他開口問:“……阿冉,你可在那邊瞧見什麼人?”
“什麼人?”言冉目光微閃,搖了搖頭,“我沒瞧見什麼人,王爺還是快——”
“阿冉!”
齊暮川突然厲聲打斷言冉。
言冉一怔,心頭猛跳,看丘龍的傷勢,齊暮川是下了死手……
也是,丘龍是魏國大将軍親信,齊暮川怎可能放過他。
她咬住下唇,澄澈眉眼沾染上一絲霧氣,她的身份,終歸還是橫亘在兩人之間不能忽視的一條鴻溝……
“……怎麼了?王爺……”
“……”
齊暮川抿唇不語。
四周寂靜一片。
良久,他忽地全身卸力般微微垂下雙肩,苦澀一笑,一把攬住言冉的腰,單手抱起她。
言冉隻覺腳下一空,下意識挽住男子脖頸。
“鞋,跑丢了?”他沉聲問道。
言冉緊攥男子衣襟的手微微顫抖,輕輕“嗯”了一聲。
她又騙他了……
“那回府吧。”
他就這樣抱着她,穩步轉身,向樹林出口走去。
隻是在轉過身後,右手微微動了動,悄無聲息指了指言冉跑來的方向,身後暗衛會意,其中兩人離隊,快步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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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到王府,夜已深了。
齊暮川踢開西側屋門,把言冉放至床沿,又四下看了看:“荷花呢?”
言冉垂眸:“讓祝醫師帶她走了。”
“嗯。”齊暮川的目光落在言冉腳上,白白淨淨的雙腳被林間碎石紮出許多傷痕。
他蹙了蹙眉:“那我去讓人把翠竹翠萍叫來。”
說着轉身就走。
“王爺!”
言冉心急,雙腳一落地,疼得她直吸冷氣,“王爺我有話對你說。”
齊暮川眉目沉沉地回頭,靜了許久,才緩緩開口:“你回去坐好,等着。”
言畢,推門而出。
言冉坐在床邊,覺得齊暮川今晚的态度竟像是變了個人一般……是在氣她的隐瞞?還是……莫非,他已經從丘龍那裡得知她的身份了?
心中就像被人硬塞進去一團麻繩,理不清,取不出,又硌得慌。
也不知究竟等了多久,屋門再度被人推開,齊暮川端了個木盆拿着幹淨帕子信步走入。
“……王爺你的胳膊?”
“已經沒事了。”
他放下木盆,回身關好房門後,才又走回言冉身邊蹲下,擡手握着她的纖細腳踝。
言冉下意識縮了縮。
這還是她第一次被男子這般盯着腳看,還是這樣髒兮兮又受了傷的腳……
早知道剛才就不阻止王爺叫翠竹和翠屏了,都怪自己嘴快,這會兒想後悔都顯得矯情。
“王爺,我自己來吧,我懂醫術。”
言冉又掙了掙。
可握住腳踝的手紋絲不動。
“……王爺?”
齊暮川還是沒應她,隻自顧自湊近女子腳底,又拿出一個木片做的鑷子。
“會有點疼。”
他沉聲說道。
拿着鑷子小心翼翼處理腳底傷口上的砂石,砂石細碎,深深紮進傷處,齊暮川的動作很輕很慢,每夾出一粒,都輕輕吹着氣。
他的氣息暖暖的,拂過腳底。
略微的癢意和疼痛從腳底一路蔓延,蔓到心尖上,酸楚地難受。
言冉吸了吸鼻子。
他堂堂一個大夏的王爺,為什麼對她這麼好?她騙他這麼多次,他為什麼總是揣着明白裝糊塗,為什麼對她的謊言總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
他越是這樣,她才越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