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夏亦燃叫出小女孩的名字，很熟稔的語氣。

小女孩從書上擡起頭，一副剛從沉浸的世界中出來的茫然神色，目光落到夏亦燃身上，才笑着喊了聲：“小燃哥哥。”

又看向他身旁穿着西裝的文铮，輕輕眨了眨眼，好奇地打量。

“這位是文氏珠寶的總裁文總，就是一直給我們福利院資助的那家公司，今天她們來搞活動哦。”夏亦燃跟小羽解釋，介紹文铮的身份。

小羽抿了下嘴唇：“阿姨好。”

夏亦燃臉上浮現淡淡的尴尬神色，糾正她：“小羽，要喊姐姐。”

這個年紀的小孩，判斷女人的年紀很膚淺，穿的可愛幼稚的就喊姐姐，穿的成熟幹練的就喊阿姨。或者比她大的都喊阿姨。

夏亦燃以他過往經驗來看，沒有女人會樂意被喊阿姨的。況且小羽喊他哥哥，喊文铮阿姨，那他倆之間不就差輩了嘛。

他悄悄瞥一眼文铮的神色，隻見文铮神色如常，淡淡道：“叫阿姨就好。”

她三十一了，這個年紀的确可能和小羽的媽媽差不多，她也不想總聽到别人喊她“姐姐”。

“你怎麼沒有和孫院長一塊做禱告呢？”文铮好奇。

小羽合上手裡的書：“我不相信神的存在。所以我不感激他，也不用乞求他的寬恕。”

小小的人說出的話倒是一番大人的口氣，文铮詫異了一下，這才認真打量起眼前的小女孩。

她坐的不鏽鋼的輪椅是很簡易的那種，蓋了張灰色的薄毯子，完全遮住了雙腿。毯子上放着她剛才看的那本書。紅色的書皮上是書名《資本論》——這個年紀的孩子不太會讀的一本書。

文铮又問：“剛才前面發新書包和文具，怎麼也沒見你來領呢？”

小羽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擡起頭看着文铮說：“謝謝你給福利院送了很多東西。”

“不過，”她頓了一下，又說，“你也要謝謝我。”

文铮看她小大人似的模樣，不禁覺得好笑：“我為什麼要謝謝你呢？”

“要不是幫助我們這些可憐的孤兒，怎麼顯示出你們企業的善良？”小羽語氣平平，“孫院長說今天要拍照的。”

“小羽！”夏亦燃聽她說出這樣挑釁的話，厲聲喊她的名字，防止她說出更過分的話。

文铮挑了一下眉，看小女孩神色認真的模樣，心想，那本《資本論》也許她真能看懂一些。

“你很聰明。”文铮誇贊她。

文铮沒有生氣，反而誇了她。小羽聽了這話卻低下頭，雙手垂下來，放在書面上，聲音低低道：“我隻是個隻能在輪椅上度過這輩子的孤兒，隻不過是消磨時間，多看幾本書而已。”

文铮看着小女孩低着的腦袋上的發旋，聽出了她話裡那麼一絲自暴自棄的意味。

她蹲下來，扶着輪椅的扶手，“小羽，你知道珍珠是怎麼産生的嗎？”

小女孩一臉奇怪，話題怎麼忽然蹦到了珍珠上，還是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是從貝殼裡挖出來的。”

“你說的對。”文铮肯定了她的說法，又接着用淺顯的語言解釋珍珠形成的原理。

“當異物進入貝類軟體動物的體内，它們也會很難受，這時候呢，它們就會分泌一種東西，叫珍珠質，把異物包裹住。天長日久，當初不規則的，刺疼它的異物就會變成圓滑的，價值不菲的珍珠。”

“小小的貝類尚且能把痛苦變成珠寶，何況是人呢？”

文铮解釋的話語生動，小羽目光炯炯地看着她，顯然是被吸引住。

聽到最後，明白過來，原來是在激勵她。她眨眨眼，很快反應過來，輕聲道：“然後它們辛辛苦苦磨的珍珠就被你們挖走了。”

文铮“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該說不說，這小女孩的腦瓜子是挺機靈啊。

她正色道：“可是，人不是貝類，她會捍衛自己的權益，守護自己的珍珠。”

“你見過這樣的人？”小羽半信半疑地問道。

“當然”文铮語氣肯定，目光溫柔地看着她笑，兩邊的臉頰上露出淺淺的酒窩。

夏亦燃在一旁，默默地看着文铮和小羽互動。看着文铮臉上溫柔笑意和淺淺酒窩，怔怔出神，想起第一次他在這兒見到文铮時的場景。

那天福利院裡也像今天這麼熱鬧。大人小孩們在前面的院子，不時有歡聲笑語傳來。

夏亦燃窩在花園的這個小角落裡，不樂意出去和大家一塊玩。

他蹲在花壇邊上數螞蟻的時候，文铮忽然出現了。

夏亦燃睜大眼睛看着這個突然出現的人，在想她是不是天使？不然，怎麼和孫院長挂在活動室裡的那幅畫上的天使那麼像？

卷卷的長發，白色的飄飄蕩蕩的長裙，臉也很白。

文铮也沒想到這兒還會有個小孩。她是出來透透氣的，福利院的孩子們實在是太熱情了，大概是很喜歡奶奶，對她也愛屋及烏，一群小朋友圍在她旁邊，有的還會親親抱抱。

不過這個孩子明顯就冷淡多了，甚至有些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