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又一聲清脆的巴掌聲在安靜的卧室響起。
文铮揚起左手,給了夏亦燃尚且完好的右半邊臉又一巴掌。
夏亦燃這一巴掌的力道打的臉向左偏去,白皙的臉面上很快就浮現了紅色的巴掌印。
文铮用力抽回被他按住的右手,冷聲道:“想死别死我手裡。”
脖子上的桎梏瞬間消失,大口新鮮的空氣又被吸入肺裡。
夏亦燃偏着頭,聽到文铮冷冷的話,肩膀下塌,腰身蜷縮下來,渾身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氣般,跪坐在沙發前。
文铮冷聲問道:“酒醒了?”
夏亦燃的劉海垂下來,遮住眼睛,嗓音很低地回:“醒了。”
其實他想說,他根本就沒有醉,可這會兒醉和醒又有什麼區别了呢。無論說什麼,都像無力的辯解。
右邊臉上被抽了一巴掌,卻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似的。
不知是文铮沒用力氣,還是他渾身的疼痛拉高了阈值,已經對這種程度的痛免疫,感知不到了。
文铮冷眼睨了眼地上的人,起身離開了卧室。
夏亦燃依舊跪坐在地上,垂頭喪氣的樣子活像被抽走了骨架的玩偶娃娃。
卧室裡安靜到夏亦燃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臉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疼,整張臉在發燙,身上的傷口也在叫嚣着疼痛。
比身體上的疼更讓他難以忍受的是心裡的恐慌——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文铮再也不會看他一眼了,就算他死了,她大概也會說這是他活該,罪有應得。
幾個月前,他天真的以為可以用盡一切辦法靠近她,原來隻是自己的癡心妄想。
他沮喪的低着頭,想着,這就是他的命吧。
不知過了多久,夏亦燃低垂的視野中又出現了文铮穿的那雙拖鞋,随後是什麼東西被重重放在茶幾上的聲音。
夏亦燃不由擡起頭,文铮依舊冷眼俯視着他,手裡拎着一個白色的金屬工具箱,上面貼着紅色的十字,似乎是個醫藥箱。
文铮冷眼看着仰起臉的夏亦燃,她也知道她現在正确的做法應該是把眼前如喪家之犬一樣的人趕出去。
可是,當她的手放在夏亦燃的脖子上,逐漸壓緊,感受到手掌之下強烈跳動的脈搏。
而這強勁脈搏的主人用一雙絕望的,又視死如歸的狂熱的眼神望着她的時候,她心裡忽然生出一種這人對生命漠視的怒意,以及對他自毀傾向的恨鐵不成鋼。
走出卧室的時候,文铮回頭看了一眼沙發邊彎着腰的那個身影。
明明也很高,可是跪在那裡,卻好像很小的一團。
給人一種,如果真的趕出去,可能真的就随便死在哪裡的感覺。
拎着醫藥箱回來的時候,文铮忽然想到時揚曾經評價過她心軟。
在她回國進公司的那一年,時揚臨别時勸她以後别對人手軟心軟,商場上更是該下狠手下狠手,世上哪有那麼多好人。
她倒是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心軟之人,後來管理文氏也是手段強硬。
可今晚,她有點覺得時揚說的是對的,她沒法對一個看起來慘兮兮的人下狠手。
文铮在沙發上坐了下來,打開了醫藥箱。
卡扣打開的那一聲清脆的聲音,在安靜的卧室裡格外的突兀,也好像在夏亦燃的心上猛的一敲擊。
他呆愣愣的看着文铮,眼神裡漸漸有一些不敢置信的神采。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文铮從那個白色金屬工具箱裡依次拿出了紗布、棉簽、碘伏、生理鹽水。
不敢置信的眼神裡漸漸的像溪水潺潺一樣,出現一些仿佛活水流動的喜悅。
文铮情緒已經平靜下來,靜下心來,這才有空認真打量一下夏亦燃。
往日漂亮的一張臉已經慘不忍睹。
他的右半張臉是清晰的紅色的巴掌印,左半邊臉紅彤彤一片,已經腫了起來。
臉頰上有幾道滲出血絲的血痕,應該是她戴的戒指刮出來的。
嘴唇破了個口,嘴角滲出些血迹,整張臉上也就一雙眼睛還能看。
身上被網球拍打的痕迹大部分被衣褲遮住了,隻有胳膊上,因為捋起了袖子,露出幾道紅色的印記,已經腫了起來,有的邊緣口發紫,微微滲血,看起來也有些吓人。
打他的時候理智全失,當時氣得恨不能打死他。
靜下心來再看他這慘兮兮的樣子,依舊覺得他挨這頓打一點不虧。
文铮冷笑一聲,“你倒是挺抗揍。”
手裡已經取出根棉簽,沾了生理鹽水,伸過來給他清理臉上的傷口。
蘸滿生理鹽水的棉簽,觸碰到滾燙發熱的傷口,瞬間帶來了一股不可思議的清涼和微微的刺痛。
夏亦燃忍不住“嘶”的一聲,倒吸了一口冷氣。
“疼?”文铮語調微微揚起,随後涼涼道,“疼也得忍着。”
夏亦燃垂下眼眸,睫毛輕顫,看着在他臉上輕輕滑動的棉簽,又擡起眼看着文铮低着頭,專心給他清理傷口的樣子,眼睛一下亮了起來,眼尾都上揚起來。
扯着嘴角幹裂的傷口,也絲毫感受不到疼痛,笑道:“不疼的,姐姐,我很抗揍的。”
文铮聽了這話,扯着嘴角敷衍地笑了一下。
忽然腦海中又閃過用網球拍抽打他時,他躺在床上抱頭不吭聲的樣子,熟練的仿佛挨過許多次打,知道如何應對才能最大程度減少傷害似的。
她一時心頭有些複雜,又擡眼看了一眼夏亦燃咧着嘴角,滿足的笑,不知他是真可憐還是裝可憐。
又覺得對他太心軟,故意的手下加大了力氣,擦過他的傷口。
夏亦燃表情絲毫不變,愣是像剛才挨打一樣,一聲都沒吭。
文铮低頭,又換了碘伏給他消毒,這次也不折騰他了,正常的,輕輕地擦過腫起來,出血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