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武眼裡倏爾存了光,急切道:“如若能改寫局勢,為商小将軍複仇,淩武萬死不辭——”
“如今主帥已死,商家軍如若不能擰成一條心,很容易被有心之人利用。”青苔伸手遞出一張紙條給他。
上面僅一句話。
“願能以我之力,庇佑邊境,守護蒼生,萬劫渡盡,出征入輔,幸不辱命。”
淩武低聲默念幾遍,擡頭堅定看着青苔。
“我記熟了。”
紙條被揚手放入燭焰,任由紙條燒燼蜷曲隻剩餘燼。
…………
不過數日,不知是誰悄然流傳的話語,竟如同燎原之火,在整個軍隊裡迅速蔓延開來。
營帳裡,口口相傳間,這句話不出三日,傳遍商家軍。
“以我之力,庇佑邊疆!
守護蒼生,萬劫渡盡!
出征入輔,幸不辱命!
………
出征入輔,幸不辱命!
————”
…………
商珏得知嶺桐岸崖下秘密,也即刻着手,花了些時日謀劃,也為青苔精心挑選了一批精銳暗衛。
暗衛皆是千挑萬選而出,各個身手矯健、武藝高強。
夜幕籠罩,月色如水。
青苔與暗衛們趁着夜色,悄然朝着嶺桐岸的方向進發。
衆人腳步輕盈,悄無聲息地穿梭在桐樹林間。
待尋到瀑布底處,靠近水簾,青苔擡手示意衆人停下,低聲吩咐:“小心行事,莫要打草驚蛇。”
暗衛們心領神會,迅速散開,悄然将水簾後的戰船包圍起來。
青苔深吸一口氣,緊了緊手中的袖箭——商珏臨走時給予她的,并教會了她如何使用,得以防身。
青苔率先朝着戰船靠近。
船上插着的軍旗被火把照得忽明忽暗——
竟是光明正大。
“小姑娘好眼力。”陰恻恻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青苔心中暗叫不好,條件反射般猛然擡頭——
見一中年男子一襲玄衣站在戰船頭上,腳步穩重,手中折扇卻悠然輕搖,面上似笑非笑,暗衛立馬上前,從後将刀刃抵在他脖子上。
是黎慶裕!
“你想知道的,三伯與你單獨聊。”他仍面上輕松,讓人看不出心中計謀,眉眼間的确與黎陽有幾分相似。
幾處差距,卻又截然不同。
他知道她的身份!
他們果然已查明她還活着!
黎慶裕收了手中折扇,用其抵住愈發靠近脖頸的刃。
語氣裡帶了狠戾還有幾分長輩的嚴厲, “還不讓他們退下?”
此時戰船沒了動靜,顯然軍隊早已撤離避開。
黎慶裕如此有恃無恐,他們人多,想來不會在此對他動手。
青苔輕蹙,目光對上黎慶裕,用眼神示意暗衛往後撤。
燭火搖曳,映出伯侄二人的面龐,仔細看兩人眉眼間确實有幾分相像。
青苔端坐,身姿筆直,看對面的人周身都透着老謀深算的勁兒。
桌上的茶水早已備好,熱氣騰騰,可她連手指都未曾動一下,目光冷冽,時刻警惕着。
黎慶裕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淺抿一口,看着面前碧色羅裙的少女,率先打破沉默:“黎青苔,這名字起得不好。”
青苔看着他不緊不慢的動作,卻沒松懈, “暗處生青苔,明處養菡萏,原沒有高下之分。”
黎慶裕握緊了茶杯,嘴角挂着似有若無的笑意。
“和你父親說話的調蠻像的。”
眼中卻沒有半分溫度。
思緒飄回到遙遠的幼時,那時的他一心想着靠讀書在黎家站穩腳跟。讀書刻苦,卻少些天賦。偏偏他又是庶子,格外平庸。
時常有嘴碎的下人閑聊,瞧這黎長子,滿腹才華必成大器,是翺翔天際的鴻鹄。二子遜色幾分,倒也不錯——而這黎三子,倒被襯得像隻可笑笨拙的麻雀。”
幾個人圍着笑起來。
花園巨石後的小小身影,癱坐在地上,他想沖出去大鬧,但他們說的沒錯——在大哥二哥面前自己就是可笑的麻雀,宛如塵埃。
扭頭卻看到該是在書房裡刻苦溫習功課的大哥黎陽,拍了拍他肩膀,
隻看向他的眼神真摯溫和,認真一字一句道,
“鴻鹄與麻雀,沒有高下之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