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連滾帶爬地跑出了通道,然後往向上的樓梯跑去,直到看到燈光,她才把緊繃的神經放松下來。
後面的事情,就能和悶油瓶說的連接起來。唯一讓她放心的是,她被悶油瓶帶走的時候,那個洞已經填的差不多了,裡面的東西應該沒有跟出來。
我問她有沒有看看盒子裡的東西。
小梅很誠實地搖頭:“沒有,當時情況太混亂了,而且……等在洞口那幾個人,好像我東西不拿上去,他們就不拉我的樣子。這樣我根本沒能看那個盒子裡的東西。”
她說到這裡頓了頓,比劃了一下盒子的大小。盒子是一個正方體的,每條邊都是一樣的長度,長寬是一樣的木盒。盒子上有精緻繁複的花紋,除此之外,上面還鑲嵌着一些寶石,當時情況很混亂,照明也很有限,但是就是那一束手電的光從上面劃過,流光溢彩,十分璀璨,一看就是非常的昂貴。
從那些人的反應來看,小梅應該沒有拿錯東西。
胖子聽了以後,見小梅十分害怕的樣子,便安慰她道:“我覺得跟在你身後的很可能是耗子一類的東西,說不定那下面有一隻大耗子。”
小梅咬着唇不說話,顯然她大概沒辦法想象會有這麼大的耗子。接下來的讨論不适合小孩子在場,所以胖子便把小梅送了回去。
我心裡有些不滿,江子算跟我算是私人恩怨,他覺得我對他姐姐的死亡有責任,所以不管怎麼整我還是有原因的,但是讓這麼小的孩子去面對這些危險,這也太過分了。
我忍不住抱怨了幾句,悶油瓶從剛才開始就沉默着,這會兒他擡頭看了我一眼。
這一瞥的中,我忽然想到了悶油瓶的過去,在張海客口中的童年。張海客說,在張家本家的宅子裡,有那麼一個院子,裡面養着一些張家的孩子,悶油瓶一開始好像就是在那裡。那些孩子在很小的時候就會被帶下古墓裡參與發掘工作。他們被用來挖掘盜洞,因為是張家的孩子,身上的麒麟血也會用作避災。我記得他說過,很多孩子因為血用盡而死在了墓道裡。悶油瓶幸免了,但是他童年的記憶恐怕隻有身體的虛弱帶來的疼痛和無盡的黑暗。
我難以想象張家會是這個樣子的,它可能真的左右過曆史,并且在很多曆史性的時刻做出了正确的決策,可是現在,我很高興它隕落了,消失了,我也很高興悶油瓶并沒有伴随這個巨大的怪物死去,他留下來了,而且就在我的面前。
我之前很難想象,悶油瓶為什麼會有那麼冷漠的眼睛,可能他看到的死亡真的太多了。我感到胸口一陣窒悶,他從小就生活在一片黑暗中,而黑暗中的一切都脆弱不堪,不能指望别人,然後他活了下來,因為在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他能依靠的人隻有自己。
所以在所有的緊要關頭,第一個站出來的永遠是他。我不知道那是怎樣的覺悟,他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放棄了依靠别人。
我伸手握了一下他的手。
他看了看我,沒有說什麼。
我不能把我想的那些告訴他,因為我想的那些僅僅是出于我的同情和心疼,而他需要的恰恰不是這些,并且我知道,他是對的,在過去的歲月裡,不會有任何人來拯救他,他隻能靠他自己。
他沒有把手抽出來,任我握着。
氣氛好像有點尴尬,我把手回來,打算把話題往小梅的事件上帶一帶。可是我剛松開手,他就反手抓住了我的手。
他抓一些東西都很用力,很穩,無論是在兇險的地方,還是在這種會讓人放松的家裡,他一旦抓住什麼,就不會意外脫手。
我怔了怔,問:“怎麼了?”
悶油瓶抓着我的手不說話,我的手被他抓着有點疼,但是我沒有反對。他的手并不算厚實,胖子和潘子的手才是厚實,悶油瓶的手跟他們比起來反而顯得有點單薄。事實上,我觀察過他的手,他的手有種藝術家一般的神經質,一直很難想象,這樣的手拿得起黑金古刀這樣的武器能這樣的輕松。
這時候胖子推門走進來,悶油瓶不動聲色地放開了我的手。胖子湊過來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問:“你們怎麼牽小手還要背着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