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胖子和坎肩去外面打聽來了各種各樣的關于狐狸的傳說,在這個村子裡流傳着許多關于狐狸的故事,但是聽下來似乎都是一些志怪故事,除了我們一開始從白大姐這裡聽到的詭異故事,别的都很奇怪。這些故事裡的狐狸幾乎都被類人化了,甚至被神化了,不但沒有對人做不好的事情,絕大部分情況下都在幫助人們,甚至往大了說,在拯救世界。
以前村子裡有一座為那位妃嫔祈子的廟宇,但是在□□的時候已經被燒掉了,在它的遺址上現在又建了一座小廟,大小隻有原來的三分之一。現在說不上香火怎樣,也就當做當地的一個文化遺産,旅遊景點,昨天胖子他們就是去了這裡在晚上辦的廟會。
今天去打聽的時候,也聽到了不少狐狸的傳說,據胖子說,這裡的寺廟在花朝節之後還有一個專門供奉狐狸的節日。那是在當地的傳說裡,狐狸救過這個村子的小孩,胖子把故事講出來的時候,我就覺得十分荒誕,但是當地卻有很多人相信。
我一直以為隻有在舊時候北方才會崇拜和敬畏狐狸,并稱為狐仙,沒想到南方這樣的一個村子裡也會有狐狸信仰,更沒想到現在南方的林子裡還有狐狸出沒。
坎肩說可能是後來的人帶過來的,然後狐狸在這裡還沒有什麼天敵,這裡的人也不知道發了什麼神經就特别崇拜他們,所以它們就在這裡繁衍生息,小狐狸生完一窩又一窩,然後就這樣了呗。
在他們說的各種版本裡,狐狸對人們十分友善,甚至在戰火中保護了這一方小村子。我一邊聽着這些傳說,腦子裡卻想着别的東西,我在想本地埋葬着一位妃嫔的事情有根有據,一副所有人都知道的樣子,為什麼當地政府沒有進行保護性發掘呢,都這麼久了才讓朱顔給挖了。
就這個事情來說讓人覺得很奇怪,不過這個恐怕還得去問村裡的人才能知道。
我轉頭看向悶油瓶,他倚在窗邊的牆上,正看着我。
我擡頭問悶油瓶:“那邊的林子裡有狐狸嗎?”
悶油瓶點點頭。
這兩天悶油瓶晚上都去過那林子,我昨天晚上是被悶油瓶的動作給弄醒的。天蒙蒙亮的時候,他才回來,換了衣服進被子抱住我,然後照例把我給凍醒了。我本來睡的迷迷糊糊的,醒了以後有點睡不着,悶油瓶窩在被子裡睡了一會才暖和起來,他一暖和起來,我馬上又睡過去了。
我不确定這個村子裡是不是有什麼秘密,既然小花留下的信息和狐狸有關,我就要和朱顔談談,但是在那之前,悶油瓶好像對狐狸也有一些了解。當時在北京郊區的宅子裡的狐狸,悶油瓶不但會取媚珠,還知道這種是“獵狐”。我也是後來問了道上的人才知道,狐狸的媚珠極難取得,先别說狐狸體内有沒有媚珠,凡是有媚珠的狐狸都算是有了道行的,一旦知道自己有危險,第一反應就是摧毀身體裡的媚珠,媚珠化于無形,也可能被狐狸藏在體内的任何地方,能一下子就找到媚珠所在,這樣的人在現在不會出一隻手的數量。
我正想問悶油瓶,胖子和坎肩就提出要去那片林子踩踩點,我也想去看看,但是最近咳嗽有點厲害,還是覺得我少出門比較好。我說這有啥,難道到時候我還能不下地嗎,先去看看情況能怎麼樣呢。
胖子和坎肩還是不讓我去,我的眉頭皺起來,我忽然發現在那十年裡,我已經十分習慣去指使别人了,而等悶油瓶從青銅門回來以後,這些人竟然都不聽我的話了,這是怎麼回事了?我感覺到我的權威受到了質疑,尤其這個質疑是來自我自己,我感覺非常的挫敗。
胖子和坎肩就勾肩搭背地出去了,胖子還在那裡吹牛,說給坎肩看看他的獵狐狸本領,以前在北方下鄉的時候可喜歡抓狐狸了。坎肩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跟着胖子屁股後面屁颠屁颠地跑了。
我坐在沙發上看着他們關上門,把抱枕拖過來開始計劃着怎麼把自己的威信樹立起來。也許從别人的角度來看,這是他們為了我好,所以才不讓我去的,但是我作為主要策劃者和老闆,事情應該是由我來決定的,而不是由事情本身的利害關系來決定的。就像在那十年裡,所有人都直到我在做一個複雜危險而且幾乎不可能成功的事情,從利害關系上來說,我根本不可能成功,但是他們還是聽從了我的安排。
我有點不安,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角色已經發生了變化。是從二叔收了我的鋪子開始嗎,還是從我宣布退出江湖去雨村養老那會,或者是……我有些遲疑地看向站在窗邊的那個人,那個人淡漠的眉眼一如我二十年前遇見他時的模樣。
或者是,這個人從青銅門回來開始,可是,為什麼……
悶油瓶走過來,在我身邊坐下,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臉:“想去?”
我神色複雜地看着他,我現在想的已經不是去不去的問題了,我想的事情更加複雜,我想不明白。我屈起腳,抱着膝蓋不說話,他摸摸我的頭發站起來走開了,一會兒拿了條毯子披在我的身上,在我身邊坐下。
我一直以為他會說點什麼,但是直到太陽下山他都隻是坐在我身邊而已,倒是我開始犯困,我大概知道悶油瓶為什麼會一會兒發呆一會兒打盹了,當一個人一動不動的時候,就是會這樣。
直到我的頭撞上他的肩膀了,我才發現我剛才不知不覺睡過去了。悶油瓶低頭看了我一眼:“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