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害的,對吧。”
林潸早為蘇巧橋解開了封嘴的術法,此時,蘇巧橋陰狠的目光死死盯着缢鬼那張漂亮的臉,開口,聲音有些沙啞:“你們不是什麼都知道了嗎,還來問我做什麼。”
除開從宗門那裡又獲得的信息,郁涔白日裡還悄悄與林潸做了聯系,叫她去附近尋些較年長的人打聽了一番,得知當年跟着蘇巧橋回來的,還有個漂亮的男人。
隻是過了一段時間,這個男人就不見了,就像是人間蒸發般,他在這兒也沒什麼親友,自然也就沒人注意到,隻是在被人詢問時,那些見過他的人才會恍然驚覺:“是很久沒看見了,可能是走了吧。”
“你殺了他?”
“哈……”蘇巧橋笑了,緩慢地發出一個氣音,“對啊。”
她的語氣病态又散漫,嘴角難掩譏诮的弧度,乍看上去甚至像是瘋了,“不然,像他這種自私自利,又自我感動的東西,怎麼會願意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償命呢。”
蘇巧橋搖搖晃晃地站起,一步步走向缢鬼,眼神向下瞥視着他:“楊襄,你到現在,就沒什麼想對我說的?”
“對不起……”楊襄不敢直視她仇恨的眼神,嗫嚅着嘴,洩氣般地吐出三個字,随後又忍不住擡起頭,想要看看她的臉,那是他魂牽夢萦的人。
“對不起?”蘇巧橋像是聽見什麼笑話般,眉目發苦地彎了彎,開口嗓音居然有些發顫:“一句對不起,能換回我家人的命嗎?楊襄,你合該魂飛魄散。”
她的語氣一次比一次癫狂,說出的字一字比一字陰狠,在她眼裡,面前的人是被處以極刑、千刀萬剮都死不足惜的,他死的還是太輕松了,她就應該将他的皮肉一寸一寸剜下,入油鍋烹炸,最好在他意識徹底消散前又逼他吃下,讓他自己嘗嘗,這黑透了的心,能滋養出何等腐爛的味道。
當年的她,心還是太善。
眼見蘇巧橋情緒有些失控,郁涔和林潸對視一眼,将楊襄收了回去。
“你和他的糾葛,我沒興趣,不如先說說這五個人?”林潸收緊了捆在蘇巧橋身上的繩子,漠然開口,指尖輕擊劍鞘,頗有警告的意味。
她與楊襄,無論有怎樣的愛恨情仇、恩怨糾葛,都與她們無關,她們此行的目的隻是捉拿缢鬼,抓住幕後黑手,确保不會再有人,或者鬼威脅當地村民的命——至少在林潸眼裡,是這樣的。
“啊……”蘇巧橋睨了一眼神情茫然、被定在地上的五人,或者說是五隻鬼,嗤笑一聲,手卻不由自主地緊了緊,開口道:“我在客棧裡說,我想我的母親、我的父兄了,憑什麼隻有我要失去親人呢,憑什麼隻有我的家人都死了。”
她語氣輕飄,仿若說的不是什麼害人性命的話,燭光映在她的臉上,也瞧不出絲毫暖意,她的表情平淡無波,神色間隻像個有些高冷的普通人,她說:“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是别人的家人。”
所以,隻要殺了她們,自然就有人跟她一樣失去家人了。
林潸和郁涔都聽懂了蘇巧橋話中未盡的含義,楊襄想必也聽明白了,所以,他把這個月來到客棧的客人都誘哄着自缢了。
蘇巧橋吐出口氣,閉上了眼睛,說出這些對她來說仿若是用盡了力氣,此刻已然疲憊萬分。蘇巧橋心裡非常清楚,楊襄這個東西,對她心懷愧疚,又自私自利。
她又睜開眼,悄聲瞥了下被定住五人,眼眸深處的情緒讓人看不懂。她知道,如果有件事,是楊襄自己不用付出絲毫代價,而又能幫它減輕愧疚的,那麼它一定會去做,并且毫不心軟。
結果不出意料,她果然很了解它,而它一旦被抓住,就一定會拖她下水,拉她沉淪,什麼情,什麼愛,不過是它醜惡嘴臉的遮羞布,當然,最終也成為了她手中的利器。
郁涔已經在努力克制着情緒了,但臉上的表情仍算不上好看,林潸的眉頭也死死皺着,垂在腰側的手,下意識地滑上了劍鞘。
“我們會押你和楊襄回宗,交由宗門審判後,把你押送到衙門接受刑罰。”郁涔冷聲道。
蘇巧橋沒有應話,面上重新挂上了輕松自如的笑意,好像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她的結局,也是她早就為自己定好的,溫暖的歸宿。
郁涔解開了困住那五隻鬼魂的術法,又分别為她們貼了五張符,送她們輪回去了。
她們重新回到地面上,此刻仍是深夜,黑幕中,星光稀疏,彎月卻亮得吓人,照在每個人臉上,奪去所有暖意。
臨走,蘇巧橋提出想回房拿些東西,卻被林潸一口拒絕,但表示,她如果是想拿回那些畫卷的話,她可以代勞。
“你們果然去過我的房間了啊。”她輕笑一聲,接着無所謂般開口:“沒關系,不方便的話就不拿了。”
“她們也未必想和我再待在一處。”
最後一句話的聲音有些低,郁涔和林潸都沒有聽清楚,郁涔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就見蘇巧橋彎了彎唇角,開口道:“走吧。”
一切,都該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