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該結束了。
她起身,用那隻隻剩下一半手指的手輕輕握住祈安的劍柄,骨頭與金屬碰撞,發出輕微的“哒、哒”聲。
林潸垂下眼眸,又看了這條河一眼,随後擡手揮出一劍,撕開了幻境。
現實的光刺得她睜不開眼,蹙眉适應了好半天,一掀開眼皮就瞥到了郁涔那抹笑。
她很煩躁,她看得出,所以連帶着笑容裡都扭曲出幾分非人感。
這大抵是郁涔慣用的,制約情緒的方式,林潸想着。
又閉上眼睛躺了許久,直到覺得郁涔的情緒能夠緩和得差不多,她才起身,與她說了那些話。
隐去最後那段黑暗中的經曆,她将幻境中的情況一五一十地說與她聽。
“幻境中發生的事,并不是虛拟的,至少,不是完全虛拟的。你幻境裡的我,應該是我在這裡的第一世。”
郁涔又将她在幻境中的經過叙述了一遍,“她們兩人的關系應該很好,所以才會有我幻境中的那一幕,也正因如此,【林潸】恐懼【郁涔】的消失。”
林潸垂眸看着郁涔陷入思考,就像與平常并無不同,溫和、可靠,隻是有一句話,她想,還是說出來比較好:“如果不想笑的話,其實可以不笑的。”
這句話輕飄飄的,壓得郁涔身體一僵,她被凍住的笑意在幾秒後又化開,語調異樣地開口:“我沒有不想啊。”
“嗯。”
嗯?
這倒直接讓郁涔愣住了,她本以為林潸會多勸兩句,說些什麼這樣沒必要之類的話,又或是試圖更改她處事的方法,扭轉她的思想,但現在這?就一句“嗯”?
“我隻是想說,如果有些事你不想做的話,沒人能逼迫你,但如果這會讓你舒心,那麼這樣就很好,不需要為了誰的要求而改變。”
林潸的語氣依舊平淡,但細思之下,又像含了團柔意,掩藏在漠然的表面下。
她更多的意思其實是想告訴郁涔,不需要克制自己的情緒,她可以擁有任何與常人一樣的情感,甚至于是在世人眼中那些幾近于不堪的模樣。
但她們之間的關系并沒有那麼親近,如果直接說出來,太過越界。
這下反倒讓郁涔不知道說些什麼了,幹巴巴地應了幾聲哦,倒也在不知不覺中,讓她從那種奇怪的狀态裡脫離了出來。
兩人又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兩句,期間,林潸略感遺憾地掃了眼恢複如初的手指。
“你的手受傷了嗎?”注意到林潸的小動作,和難得流露的情緒,郁涔開口問道。
“沒。”林潸搖搖頭,但眉眼間卻像是有些歡愉,輕輕彎了彎。
她們靜候到剩下三人完全清醒過來,才開始向荒林内部走去。
幾乎是跻身進入林中的一瞬間,紛亂的武器便映入眼簾,劍、槍、戟……各式各樣的武器就這樣散亂地斜插入地,甚至于橫在路旁,再往裡走幾百米,甚至能看見不少名器錄裡記載着的寶器。
第一天可以算得上太平,除了那個擾人心神的幻境外,再無其它難纏的兇獸,由姜漆三人出手便能解決,大多時候,郁涔和林潸隻是在旁看着。
當然,也有些太過太平,她們三人都未尋到能與自己産生絲毫共鳴的武器,一天下來,身和心都有些勞累,便就由郁涔兩人守夜,讓她們多休息一會兒。
在林潸的結界下,她們的夜晚是舒服溫暖的,那層薄如蟬翼的殼子,替她們隔絕了一切屬于夜晚的陰冷。
郁涔盤坐在地,胳膊抵在膝上,拄着臉凝視身前的火堆,林潸屈起條腿,坐在她的身旁,手指不時地摩挲下劍鞘。
有些兇獸趨光,有些兇獸避光,她們燃起的這簇火堆會帶來什麼她們也說不準,不過她們也不甚在意,來者不拒。
隻是可惜,這一夜竟然如此安穩,沒生出分毫事端,連一隻兇獸的影子都沒見到,倒是讓二人生出些無聊的倦意。
她們等啊等,直至天邊泛起魚肚白,才從荒林更深處傳來“砰!”地一聲巨響。
無需郁涔二人去叫,姜漆三人也被驚醒,郁涔沖着還有些狀況外的三人緩慢伸出兩根手指:“你們現在有兩個選擇:一,避一避,以我們的位置,被波及到的幾率很小,你們若是想求份安全,我們可以帶你們繞開異動響起的那處。二——”
說話間,又是“砰!”地一聲,聲響較第一下似乎更勝,仿佛也在催促她們做出抉擇。
“二,去探探。”林潸立于郁涔身側,接過話,淡然開口。
話音落地,三人對視一眼,一齊開口:“去探探。”
此行的目的,她們三人都很清楚,不僅僅是為了本命武器,更多的在于實戰曆練,若是隻想偏安一隅,那麼這場曆練到此結束便好,左右幾天和幾十天的效果是一樣的。
況且,機會往往與危險并存,貪享風平浪靜,可能什麼都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