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雲筝向前幾步,一字一句道:“賀子規,我知道你的身份。”
賀子規聞言轉過身來,眉心緊皺,饒是竭力保持平靜,素來微翹的嘴唇此刻沒了弧度暴露他心中的波濤洶湧。
他一雙美目幾乎透着寒意,周身冷峻,嗓音喑啞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慕雲筝素來行事磊落,若不是是在别無他法,她也不願用這般兩敗俱傷的辦法請求賀子規的幫助。
她在心中暗暗向賀子規道了聲歉,強裝鎮定道:“你早就是皇後的人,受皇後指示潛伏于國公府伺機尋找國公府和太子勾結的罪證。”
慕雲筝看向賀子規,被他眼中愠怒燙了下。
此事,是前世賀子規當上宰相後,世人皆知之事。
“慕小姐,你可知名聲對于士子的重要性?希望你注意言辭,空口白牙的莫要污了人清白。”
慕雲筝輕笑一聲,從袖中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前幾日,我的侍女在院中發現一隻迷了路的鳥兒截了下來,卻在它腿上發現了這個,裡面有什麼想必不用我明說了吧。”
賀子規此時此刻才顯得有些亂了分寸。
但若非他現在實在震驚,以他才智應當看得出慕雲筝此刻的怪異。
慕雲筝努力遏制住顫抖地握着紙團的手,十分心虛。
她重生後對此事留心,确實看到了信鴿,但皇後和賀子規行事謹慎,怎麼可能會讓看過的信留在信鴿身上,她手裡這張紙,分明就是空白的!
但她沒有證據,隻能賭一把。好在賀子規此時震撼于她知曉這驚天辛秘,沒有一下反應過來。
賀子規蹙眉攤開手:“給我。”
慕雲筝将手放至背後,退後了幾步:“你答應幫我,我自會幫你銷毀證據。”
賀子規定定盯着她良久,直至慕雲筝有些背後發毛,而後忽然詭異掩面大笑。
他蓦地向慕雲筝走近,皮笑肉不笑看着她:“慕小姐這般厲害,竟能看出我與皇後的聯系。”
“可我雖是皇後的人,卻也不能左右宮中貴人的想法,我要如何幫你?”
慕雲筝見他不複方才失态,知曉他心裡已有了打算。
“我幼時曾入宮當過一段時日長樂長公主的伴讀,與她是故交,若你能向她訴說我的意願,她深受聖上和皇後的寵愛,必然能救我于苦海。”
若賀子規前世幫助她并非出于愛慕,那便是公主的旨意。慕雲筝眨了眨眼,心中一片清明。
“苦海?”賀子規挑眉,笑得妖冶,“太子妃之位人人豔羨,何來苦海之說?”
慕雲筝搖搖頭:“世人豔羨之物便是好的嗎,如今太子身居儲君之位,國公府與太子即将結成姻親,能做國公府的幕僚是多少士人心中的終南捷徑,你不也棄之如敝屣,選擇輔佐被诟病'牝雞司晨'的皇後娘娘嗎。”
賀子規聞言一怔,再次看向她時眼神不複剛才的輕佻:“你倒是有趣。”
慕雲筝勾唇:“公子謬贊,你隻肖回答我到底願不願意幫這個忙。”
賀子規冷哼一聲,雙手抱胸道:“自然可以,隻不過此事不需要經過公主,我便可以幫你。”
“什麼?”
賀子規微微偏了偏頭,眼角雖盈盈彎着卻毫無笑意,便好似那話本中以貌引誘行人而後将其吞吃入腹的精怪,施施然道:“屆時,還請慕小姐信守承諾。”
慕雲筝看着他的背影,莫名有些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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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将我叫來,到底是為何。”方才被一向沉穩的侍女急沖沖帶至堂屋,慕雲筝一入門便瞧見面色不虞的慕母周纨,心下一沉擔憂道。
“跪下。”周纨見她到來,将茶水重重摔在地上,精美的青瓷瞬間迸裂成數塊碎片。
慕雲筝依言跪下,背脊卻挺直:“雲筝犯了何罪。”
周纨嗤笑一聲:“今日宮中欽天監傳來消息,說你乃命中帶煞,與太子命數相沖,若結成夫妻必然克夫,你的生辰八字,我早就命人算過,你到底動了什麼手腳?”
慕雲筝瞪大雙眸,不可置信道:“母親,我不過一介閨閣女子,緣何能将手伸到欽天監去?”
周纨冷哼:“從宮中回來那日,你便魂不守舍,我當日便知你是想拒了這門婚事,沒想到聖上賜婚也能讓你逃了去,這件事就算不是你所為,也與你脫不了幹系!”
“你被退婚丢的不隻是你的臉,還讓整個慕府替你蒙羞,成了京城的笑柄,為了掩人耳目,隻得将你的庶妹嫁過去,而你…”
周纨語氣恢複平靜,面無表情看向慕雲筝:“我不想聽你解釋,我看你如此膽大包天,這貴府小姐的日子恐怕也是當膩歪了,下月開始便去道觀為慕家和太子祈福,此生此世不得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