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什麼?!”他目眦欲裂地站起來,上前去揪住從柏的衣領。
對方神色無辜。
“司機是你找的,她車上的實時監控也是你安排人裝的——我還不能當一回熱心市民嗎?”
邊菱維持着跪坐的姿勢,閉了閉眼睛。
那從來都是挺直的漂亮脊背轟然一下,彎了下去。
邊瀛舉起拳頭給了從柏一拳,英俊的面孔被怒火燒得通紅。
從柏直接被打趴在地上,他還想騎上去繼續打,手臂卻被人拉住——是邊菱。
他看了眼邊菱,剛想說什麼。
一個又快又狠的巴掌甩了過來。
“啪”一聲,邊瀛的臉都被打得偏過去,左臉上留下鮮紅的指印。
邊菱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打完以後自己的手臂都發麻了。
她的頭發被山風吹起來,立刻變得亂糟糟的,身上那條裙子已經全是泥灰。
慘白的一張臉,眼睛裡的恨意卻那麼清晰。
“姐……”邊瀛後知後覺地捂住臉,不可置信地看着邊菱。
這是她第一次打自己。
邊菱從前連對他疾言厲色都沒有過,是這個家裡對他最溫柔最寵溺的人。
這樣的姐姐,怎麼會打他巴掌呢?
就算全世界都偏愛邊風憐,至少姐姐應該站在他這邊啊——
這十幾年來不都是這樣嗎?
從柏摸了摸嘴角被打出的血,用舌頭頂了頂頰側。
他“嘶”了一聲,笑道:“你姐手勁比你還大啊……”
邊瀛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再次和從柏扭打在一起。
邊菱長長地歎出一口氣,全身脫力般,跌跌撞撞走到山邊。
胸口處是一陣陣的心悸。
她明明……那麼真心地祈求過神明,不要傷害她的風憐。
那是——
她這一生能夠活到現在的全部希望。
她能夠忍受所有痛苦的原因。
命運怎麼能殘忍到這種地步?
邊菱緩慢地撐住膝蓋,烈烈的山風吞噬了她的嗚咽。
風憐,風憐。
我的風憐。
那麼多人喊過這個名字,每一聲都包含着對自己的祝福。
可是邊風憐。
誰來祝福她呢?
從出生起就為别人而活的命運,何嘗不是一種可怕的詛咒?
邊菱屈起手指,抵在聲帶的位置,回憶着十七年前沒有失聰前的發音方式。
“嗯咳……”
她一邊又一邊地嘗試着,似乎要把嗓子磨破才罷休。
“咳……”
終于,沙啞的氣聲似乎終于落到了實地。
邊菱顫抖的手指,觸摸着喉嚨多年來的第一次振動。
她咬着嘴唇,氣息從齒間傳出。
“風……風……”
隻是個不成音的字。
邊菱蹙着眉低頭,眼淚砸在手背上。心髒的疼痛越來越清晰,仿佛什麼可怕的預告。
她再次張開嘴,喉嚨裡撕扯的痛感伴随着滲出的血腥氣。
“風——”
“憐……”
“風……憐……”
我的風憐,如果你聽得到。
“風——憐——”
“風——憐————”
久被擱置的聲帶就像老舊的琴弓,隻能發出嘔啞的難聽聲音。
如果你聽得見,姐姐在喊你的名字。
“風——憐——”
邊菱的聲音被風刮碎,落進眼前幽綠的深谷。
風憐,回到我的身邊。
不要留下我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