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尹得知朱永賢在後巷與璩秀秀相遇,立刻派衙役在附近搜尋。沒過多久,衆人就發現了郭力的屍體。
據衙役所言,發現郭力時他剛咽氣不久。周仵作已經初步查驗過了屍體,死亡時間應在順郡王之後。幾名衙役正擡着屍體,送來王府,讓裘智檢視。
不多時,屍體被擡到庭院。
裘智仔細查看,隻見其左胸插着一把匕首,腹部還插着一柄長劍。他腰間的劍鞘空空如也,顯然腹部的長劍正是他的佩劍。
朱永賢不解道:“秀秀這麼恨郭力嗎?為什麼殺他兩次?”
郭力不僅給秀秀通風報信,還幫她殺人,即便雙方反目,秀秀要殺他滅口,也不用連刺兩遍。
裘智微一沉吟,便想通了其中的緣由。
他解釋道:“我看到郭力當街殺人,氣憤之下,詛咒他腸穿肚爛。秀秀因是假死,我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她殺死郭力時,尚不知我們已識破她的計謀,依照我的詛咒行事,企圖營造出鬼魂索命的假象。”
朱永賢打了個哈欠,不屑道:“真是無趣,怎麼都喜歡把罪推給鬼,一點新意也沒有。”
裘智聞言,不由走神,自己來到衛朝一共遇到兩個連環殺手。張瀾生謀劃許久,而璩秀秀在倉促間就能想到用鬼魂來脫罪,其心機與應變能力明顯更勝一籌。
裘智頓了一頓,繼續分析:“郭力雖然對秀秀不設防,但他武功高強,秀秀肯定不是對手。隻能先趁其不備,用匕首一擊緻死,再用長劍刺穿腹部。”說完,他又開始檢查起郭力的屍體。
衛朝仵作分工不如現代細緻,從驗屍到毒物判斷,以及血迹全都由仵作一人負責。裘智既然想做回老本行,有些知識隻能重新學起。
他仔細記下郭力衣服上的血迹分布,萬一以後再遇到類似案件,一眼就能看出對方作假。看着看着,裘智突然察覺出幾分不妥來。
郭力背後露出的劍尖長度,與璩秀秀被殺時露出的不同,長了一些。
他拔出長劍,用力晃動,發現劍身略顯柔韌,并非硬劍。
先前裘智隻是猜到璩秀秀與郭力勾結,但不知其手法。此刻靈光乍現,他終于明白璩秀秀是如何制造假死的了。
與此同時,刑部右侍郎周大人被下人從睡夢中叫醒,得知順郡王遇害,驚得連滾帶爬下床,換上官服急匆匆地趕來。到了郡王府門口,恰巧遇見李堯彪,二人略作寒暄,一同入内。
二人來到王府花園,隻見順天府、刑部的衙役,以及皇城司的千戶都提着燈籠在院中搜尋。
李堯彪的臉色驟然陰沉下來,周身散發着寒氣,冷冷地看向王府尹。他怒極反笑:“王府尹,好大的威風,連我的人也敢使喚了。”
皇城司作為皇帝的耳目,向來隻聽命于皇帝一人,如今竟被一個小小的府尹指使得團團轉,李堯彪頓時怒火中燒,語氣也變得十分不客氣。
王府尹深知皇城司勢大,不敢與李堯彪争執,隻是向他使了個眼色,又輕輕搖頭,表示并非自己授意。
李堯彪環顧四周,見皇城司的人馬依然老老實實地幹活,就算見到自己也毫無停手之意,頓覺有異。他連忙将王府尹拉到一旁,低聲賠禮:“方才是我性急了,府尹大人勿怪。”
王府尹有心給他賣個好,寬宏大量道:“無礙,無礙。”
周侍郎湊了過來,小聲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王府尹愁眉苦臉道:“燕王來了。”
李堯彪聞言,立刻明白了七八分,想必是朱永賢下令搜查,怪不得皇城司的人不敢抗命。
“裘公子懷疑府裡有密道,兇手是從密道潛入。”王府尹來不及解釋前因後果,隻簡單解釋了衆人正在搜尋的原因。
李堯彪聞言,不禁失笑:“這麼找,要等到猴年馬月?你去找個仆人來,我把他的嘴撬開。”
王府尹連連擺手:“萬萬不可,萬萬不可。”
他方才已向朱永賢提議過,讓皇城司的千戶刑訊逼供,不出一時三刻,保準有人招供。
哪知裘智不怕鬼,一聽要用刑,卻吓得面色蒼白。朱永賢見狀自然不允,隻命人打着燈籠仔細搜尋,堅決不能用刑。
李堯彪略感詫異,正欲細想其中緣由,一名順天府的衙役快步走來,禀報道:“大人,在西院發現一個小洞,可直通府外!”
西院原是丫鬟們的住處,如今府内人丁稀少,為了方便管理,便将所有下人都遷至後院。
李堯彪随即叫來一名小丫鬟,一同前往西院。
他指着牆根下的小洞,目光冷冽地看向小丫鬟,語氣森然地問道:“這個洞是怎麼回事?什麼時候挖的?還有誰知道?”
他剛才已粗略檢查過,洞口大小足以容納一個成年人通過,而且看樣子有些年頭了。小丫鬟一直住在西院,不可能對此一無所知。
洞口附近留有新鮮的進出痕迹,李堯彪由此斷定兇手便是由此進出。既然朱永賢不喜用刑,他有自信僅憑自己的氣勢,也能逼問出真相。
小丫鬟哪裡敢隐瞞,立刻和盤托出。這個洞具體什麼時候挖的,她确實不清楚,她四年前進府的時候就已經存在了。
白天洞口用磚頭虛掩,再以雜草遮擋,晚上丫鬟們可以通過這個洞溜出去,在外閑逛散心,或是與情郎私會。
順郡王正妃早逝,繼妃和幾位側妃也接連亡故。此後,順郡王不再娶妃,隻從民間采買女子,充做姬妾。
順郡王生性殘暴,稍不順心便打罵下人取樂。府中上下人人自危,過得壓抑至極。丫鬟們便偷偷挖了這個洞,趁着夜深人靜溜出去,排解心中的郁悶。
裘智和朱永賢聽說找到洞口,也趕來查看。
裘智聽完小丫鬟的供述,問道:“王府周圍鬧鬼的傳言,是不是你們自己散播的?”
小丫鬟點頭承認:“我們晚上經常出去,有時會被打更人撞見,就編出了一套鬧鬼的說辭。”
她緊咬下唇,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咬牙說道:“順郡王打死了不少人。我們想着若他信了鬧鬼的事,心生畏懼,會收斂一些,大家的日子也許好過點。”
她原本畏懼順郡王,這些話不敢說出口,但如今順郡王已死,她的膽子也大了不少。
隻可惜順郡王聽說鬧鬼後,非但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地折磨下人,甚至放出狂言,若有鬼便來找他。如今得知他竟是被鬼所殺,小丫鬟心中隻覺解氣。
裘智看人都到齊了,也确定了兇手的作案路徑,于是開始分析秀秀的作案手法:“秀秀和毛師傅學過戲法,她肯定知道如何利用手法或道具表演劍穿人體的戲法。”
衆人都不是養在深閨的大小姐,看過天橋藝人的表演,對劍穿人體的戲法并不陌生。但這是藝人吃飯的手藝,輕易不會外傳,衆人不知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