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出決定之後,舒苑覺得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非常急迫,接下來她要做什麼?當然是去火車站買票,盡快乘坐火車出發。
下意識的加速腳步往公共汽車停靠站點的方向走,開往火車站方向的二十三路公共汽車呼嘯着從她身邊駛過時,舒苑突然想
到兩個嚴峻的問題,第一,她沒有介紹信買不了火車票;第二,她沒錢,原先穿的褂子口兜裡有塊八毛錢,換了羊毛外套後,兜裡半個鋼镚都沒有。
她頓時覺得去東北接小滿這事兒非常棘手。
眼下當務之急是解決介紹信跟錢的問題,沒有這兩樣東西,寸步難行。
怎麼辦?
像她這種沒有單位的待業青年,開介紹信需要去街道辦。
錢呢?跟李紅霞要?不可能!先不說她老娘有沒有積蓄,她根本不想讓老娘知道,隻想偷偷跑去東北。
借錢?她可從來沒幹過這種事兒。
過錦衣玉食的生活的時候,她從來沒想過某天會為了錢發愁。
腳步滞澀,舒苑目光瞄準了街邊的舊貨商店,舊貨商店裡雜七雜八的二手貨品都有,大到家具自行車,小到衣物零碎物品,這類店鋪同時出售跟收購物品。
視線收回時,又看向身上的羊毛外套,幹脆利落地把外套脫下,不顧冷風直接穿透單薄毛衣,走過馬路,走近舊貨商店。
原本花一百五十塊錢買的沒穿過幾次的外套,隻能給四十元,舒苑沒有猶豫,痛快地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解決了一個大問題,舒苑緊繃的心弦稍顯輕松。
褲兜裡揣着熱乎的四十塊錢走出舊貨店,被涼風吹得縮了縮脖子,舒苑按照原主的記憶往街道辦的方向走。
工作人員認識她,很快給她開了介紹信,隻幾分鐘時間,舒苑便捏着介紹信走出街道辦辦公室。
運氣不錯,去東北的兩大攔路虎很快解決。
離家已經很近,加上确實有點冷,舒苑邁着大步飛快地往電器廠的方向跑,回到筒子樓後迅速收拾行李,隻帶了挎包,幾件換洗衣物,牙具,水壺,衛生紙,想了想,覺得東北可能會更冷,胡亂從衣櫃裡抓了件棉襖就鎖門往樓道裡跑。
在家裡耽擱不過兩分鐘,很快,舒苑跑到樓下,往家屬院大門口的方向跑去,像短跑沖刺,十分鐘後,她出現在公共汽車站點。
一路行色匆匆,舒苑心弦緊繃,生怕不能趕在人販子之前把小滿帶走。
已經過了上下班高峰,公共汽車依舊擁擠,等二十三路公共汽車駛入站點,候車人一窩蜂地往前擠,舒苑被人流裹挾着上了車,扶着椅背站好。
趕到人流如織的火車站,舒苑搜索原主記憶想了幾十秒,匆匆往大東北線售票窗口大步奔去。
她排在隊尾,等了七八個人輪到她,舒苑遞上介紹信,說:“買今天去冰市的票。”
售票員的聲音毫無起伏:“今天去冰市的沒了,最後一張站票剛賣給你前面那位同志,明天下午一點的票,要不要?”
縱使有心理準備,舒苑還是聽得頭大,明天她才出發肯定趕不上,買了明天的票後,舒苑的視線在售票處掃視一圈,掃到門口處穿土灰色工服的男同志的背影,舒苑大步奔跑追上他。
她的語氣非常誠懇:“同志,您着急去冰市嗎,我給你三塊錢,能不能跟你換票?我有急事,想要今天走,買到的票是明天的,有座位。”
這是在她經濟困頓的情況下很有誠意的交換,按照月工資四十多塊算,三塊錢就是兩天多的工資,拿現代月工資三千元換算,她是拿兩百多塊錢跟人換票。
最後,舒苑給人六塊錢換了票,倆人對這起交易都非常滿意。
火車票是十六元,舒苑現在隻剩下十八元,不過要是能盡快見到小滿,這種交換值得。
手捏車票,舒苑長長松了口氣,終于可以放松下來,現在等待發車即可。
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是給大姐舒蘋打電話,讓她幫忙打掩護,不讓李紅霞知道她跑去東北。
舒蘋是電器廠食堂的臨時工,門衛來找她時她正在擇菜,回撥電話後聽舒苑說要去接小滿,舒蘋簡直是瞳孔地震。
她語氣難掩震驚,問道:“咋突然想到去接小滿了?”
二妹拒絕跟她談論這個孩子,按照她的推斷,二妹不喜歡小滿,覺得小滿是累贅,是多餘,她認為二妹回城,可能是把小滿丢在東北不要了。
突然聽二妹說要去接孩子,舒蘋覺得是太陽從西邊出來的程度。
舒苑經濟困頓,兜裡的每一分錢都要锱铢必較,不想浪費電話費,語氣簡練:“總不能讓他一直在外邊,大姐,你就跟咱媽說我這幾天住你家。”
舒蘋非常為難:“住得那麼近,咱媽溜達到我家不就露餡了。”
舒蘋一家四口也住電器廠家屬院,再說她一向實誠,不擅長撒謊。
“你就想辦法糊弄咱媽就行。”舒苑祈求道。
舒蘋也想節省電話費,并沒多費話,幹脆地說:“行,你去吧,我來應付咱媽。”
放下聽筒,舒苑繳了三毛錢電話費,往出發大廳的方向走去。
能做的她都做了,急也沒有用,在到達白桦縣小河生産隊之前,她要休養生息養足精神。
正坐在座位上閉目養神,突然聽到有人喊她:“舒苑,可找到你了。”
睜開眼睛,舒苑意外看到舒蘋氣喘籲籲地朝她快步走來,連忙出聲:“大姐,你咋來了。”
舒蘋邊平複呼吸邊急匆匆地說:“你帶幹糧沒有,我給你拿來幾個饅頭,食堂剛蒸好的,熱乎着呢。”
已經是八零年,可工人們還吃不上白面饅頭,饅頭是雜合面的,黃不拉幾,除了十個大饅頭,還有兩根胡蘿蔔跟一個白菜心,還有白蘿蔔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