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一邊躲避着瑞德的攻擊,一邊尋找着周圍可以利用的物品。
走廊上被星流破壞的窟窿雖然被納米合金修複過,但肯定沒有平時堅固,或許他可以從這裡入手。
砰……!
算好位置和距離之後,艾倫立刻開槍,巨大的修補物鋪天蓋地砸落下來,将瑞德正好死死壓住。
艾倫一把抓起他的頭發:“你到底怎麼回事?變異了?還是實驗?什麼渠道?我是不是也被人做過?”
瑞德盯着他,張了張嘴,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尖銳的蟲肢從他的嘴巴裡破出,殷紅的鮮血噴了艾倫滿臉,連視野都變得模糊,睫毛濕哒哒的,全是血。
艾倫愣住了。
這是……
穿過嘴巴的“鐮刀”繼續往前,艾倫閃身躲避,被削落的發絲如羽毛般落在地面。
“艾倫……艾倫……”
可這種時候,瑞德竟然還沒有死,它睜大流着血淚的眼睛,緊緊抓住艾倫的腳踝。
“愛你,我愛你,給我……你的mi……”
他口齒不清地吐出血沫,看起來竟然有些可憐。
艾倫這時卻沒有辦法給他一絲一毫的同情,因為他對上了一雙猩紅的豎瞳。
那漆黑的怪物就盤踞在艙頂的位置,嘴巴裡還咀嚼着半邊可憐的巡邏員,那個棕發的青年曾經還和他打過招呼,現在正絕望地盯着他奄奄一息:“跑……快跑……”
紅眼,鐮刀,蝗蟲……!
是赤紅君主的部隊!
蟲族并未像弱小的人類那樣集結成等級森嚴的聯邦,沒有蟲母約束的蟲族領主們各自為政,将宇宙分割占據為族群的領土。赤紅君主則是宇宙中最有殺傷力的存在,單支戰鬥的能力甚至比一支人類軍隊更為恐怖。
與此同時,堅硬的艦體如同奶油蛋糕被趴在上面的巨型蟲族切開,看來整個星艦的位置都被暴露了,接下來隻會有越來越多的麻煩——
卻不會多一分錢的薪水。
令人奇怪的是,這隻雄蟲瞬間掠奪了瑞德的生命,可在下一刻對着艾倫卻遲疑了。
“嘶嘶……”
原本高高舉起的鐮刀停在了半空中,它那多節的觸角快速地擺動着,似乎在傳遞着某種疑惑的信号。
那猩紅的複眼緊緊盯着眼前這個渺小的人類,口器翕張,捕捉着空氣中若有似乎卻甜蜜芬芳的氣息。
為什麼一個人類身上會有蜜的味道?
好香。
這隻赤紅君主看起來似乎非常年輕,連堅硬的外殼都呈現火山石般的灰黑色,而不是成年體的完全漆黑。
它像個孩子似的擺動觸角,伸出蟲肢試圖用最小的力度去觸碰人類脆弱的皮膚,若是放在蟲族當中,說是一見鐘情也不為過。
跑!
艾倫抿着唇把變成怪物的瑞德踢向雄蟲,轉身向核心艙沖刺而去。
想在這種時候保住命,隻能去整個星艦最有價值的部分,在危急關頭面前,人命不值一提。
真是跟死神進行賽跑啊,艾倫從來沒有跑得這麼快。怪不得他剛剛跟瑞德對打的時候,沒有引起任何的注意,原來是星艦被蟲族入侵了。
按理來說星艦的隐形系統并沒有失效,怎麼會遇上這群赤紅君主?
.
“救救我……長官救救我……”
“痛……好痛……救救我……長官!長官!!”
隻剩下上半身的士兵不停向前方爬去,臉上充滿着對生命的留戀與渴望,那如同冤魂一般嚎叫和呻吟,不知道被點到名字的人會不會做噩夢。
核心貨艙那扇銀白色的機械大門正在緩緩合攏,大門之前到處散落屍體,還有一些殘缺的蟲族肢體,可見這裡曾經展開過一場多麼激烈的戰鬥,星際戰士以慘痛的代價赢得了微小的勝利。
“長官求求您,求求您……”
無數重傷的士兵下他們心中的長官伸出手,希望能夠得到英雄的救贖,然而就算是這種危機時刻,格萊林銀白色制服染上了血色,那雙冰藍色的雙眼看上去沒有任何情緒——
他也伸出手,然後閉上眼。
砰!
給了他們一個痛快。
子/彈穿過心髒送上的可能不是疼痛,而是解藥。
沒有任何情緒的雙眼,不代表從未悲憫。
“謝謝您……”
“謝謝您長官……終于不用……再痛了……”
“長官,我想回家……”
戰士們終于安詳地睡去,這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在人類共同體的命運之下,這些戰士的生命猶如宇宙中一粒星塵,燃燒殆盡已然是最好的結局。
格萊林白色的手套上沾滿鮮血,已經完全濕透了,變成了一雙深紅色的血手套。
他取下手套,表情不變,平靜地掃視過在場還幸存着的戰士。
“還記得我們的任務嗎?”
戰士們看向自己的領袖,表情裡有懼怕,有恐懼,有悲憫,有崇拜。
“全力堅守核心艙,阻止蟲族入侵!”
銀發長官關閉最後的大門。
“隻要我們還活着,就不能讓他們的犧牲毫無價值——”
“格萊林!”
一聲巨響傳來,整個星艦都在顫抖。
看到向自己狂奔而來的黑發青年,格萊林站在原地,微微一怔。
那滿臉血污之下,黑色的眼眸如星辰耀目,又如利劍破開暗沉天幕。
命運,迎面而來。
代表着希望的大門仍舊在快速合攏,越來越快,越來越快……馬上就要徹底關閉,那個本應該乘坐副艦離開的黑發青年就快要消失在門隙之中。
艾倫跑得心髒都快出血,邊跑還要在腦子裡急速思考,以現在的速度根本來不及趕過去。到時候門一旦關上,他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耳邊傳來轟的一聲,蟲族野蠻的攻擊引起了星艦内部一層又一層的爆炸,到處迸濺的鋼鐵碎片劃破他的臉頰、脖頸和膝蓋,他全身上下都在流血。
這是危險,也是機會。
艾倫咬咬牙,回頭擡手射空了手中的能量槍,強大的火力讓星艦千穿百孔,啟動了自毀模式。
砰!!!!!
艾倫閉上眼睛,随着瞬間迸發的爆發力炸到了大門面前,聽到了肋骨咔嚓一聲碎裂的聲音,忍着全身的疼痛,一個滑鏟沖了進去。
格萊林還沒有反應過來,銀色大門徹底合上了,怒氣沖沖的黑發青年用肮髒的手抓住他的領口。
“你們到底怎麼回事?到底在搞什麼實驗?會讓這些蟲族跑過來?瑞德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就算是個傻子也反應過來了,這次的實驗肯定跟蟲族有關。
艾倫語氣激烈質問格萊林,格萊林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看向他的身後。
這裡是犧牲全星艦戰士也要保住的核心艙。
這裡就是事情的真相。
順着他的視線望去,艾倫忽然覺得頭暈目眩,幾乎快要栽倒在地,猛地吐出一口血來,他想他的内髒已經壞掉了。
其實那個标本并不算巨大,閉着眼睛似乎正在安靜地沉睡,通身雪白,滿身褶皺,似乎處于脫水的狀态,卻依舊帶給任何生物奇妙的吸引力——
正常狀态下祂一定更美也更危險。
祂周圍還守護着許多雄蟲,各種類型都有,艾倫觀察到了赤紅君主、紫閃鳳蝶、日曜雄蜂……甚至還有一些從來沒有見過的品種。
想來是因為長時間被困于宇宙黑洞之中,沒有營養補給,他們看起來體格非常的小,基本上比人類還要矮上一半,像脫水之後的産物,就算是這樣,這些在艾倫眼中長得千奇百怪的蟲族生物依舊讓人……頭皮發麻。
原來這艘星艦秘密運送的就是蟲母與它的王夫。
“你看到的是黑洞蟲母,它是蟲族的叛徒。”
格萊林平靜的聲音傳來,像是艾倫來博物館裡參觀,而他是唯一的解說員。
“它不想履行蟲母的天職,一意孤行,帶着護衛叛逃蟲族,最後遇上了時空黑洞,也不知道在裡面過了多少年才變成這個樣子……毫無生命迹象。”
艾倫控制自己的聲線,不讓自己過于發抖:“什麼是蟲母的天職?”
“當然是生育。”
雖然現在的蟲族利用人類科技已經可以批量生産複制自己的基因,就算沒有蟲母也可以産生大量的蟲族戰士,但是他們的基因隻會越來越劣化,越來越扭曲。
隻有原初蟲母才能誕生領主級的雄蟲。
也就原初蟲母才能統治整個蟲族,讓他們征服宇宙。
隻可惜生育是有代價的。
每生育一隻領主級蟲崽,蟲母就會更離死亡一步。有的蟲母生下10多隻領主才會死去,有的天生體弱,僅僅生下四五隻生命就走到了盡頭。
艾倫意識到聯邦的打算,蟲族實在太強大了,以人類的血肉之軀怎麼可能戰勝得過?
唯一的辦法就是利用這隻意外得來的原初蟲母,将星際戰士改造成蟲族,用蟲族打敗蟲族。如果實驗能夠進一步成功,甚至能夠創造出領主級雄蟲。或許本身他們的目标就是半人半蟲,既有蟲族的能力,又有人類的思維?
“你們在我的身上做了什麼?我也會變成像瑞德那樣的人造蟲族?該死的!你們違背了聯邦人權法,真是他媽的一群畜生!還自诩為救世主!”艾倫破口大罵,轉念一想,正是因為違法,這群家夥才會在星艦上搞實驗,成功則安全抵達,失敗則消失宇宙,誰也不會懷疑什麼,三倍工資原來貴在這!用他們的命!
面對黑發青年的質疑,格萊林落在他身上的眼神稍稍變得有些微妙。
“嚴格意義上來說,雖然都是蟲族,你和他接受的實驗有着本質的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