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沢田綱吉也意識到好友可能又在鑽牛角尖。他知道古裡炎真偶爾會莫名地将“正義”和“贖罪”畫等号。後者會因為一些小事進行反思内耗,并且盡可能用更多的正面行為來減輕自己内心的負罪感。
某種程度上沢田綱吉自己也是這麼做的。但是,彭格列的體量帶來的衆多事務不支持他将大量的心神耗費在對自己内心想法的思考上。他總是被推着向前,沒有足夠的時間來複盤自己的行為在世俗意義上代表什麼。他支持好友的這個決策也是有一些羨慕情緒在裡面。
最終兩個人就“警校”的事達成了秘密小組。這個想法匪夷所思、離經叛道,但是有種莫名的吸引力。它像是“男子高中生小秘密”這樣的存在。
那個夏天,沢田綱吉和古裡炎真保證,為了摯友的理想(以及生命安全),他會幫他盡可能地在長輩們面前瞞得久一些。
可惜不到半年就出了纰漏。
小時候的彭格列十代目是一個對自己人不太能藏住事的性子。幾年過去了他的遮掩能力大有提升,讓身邊的人從“能推斷出具體發生了什麼事”到“隻能依稀推斷出或許有事發生了”。但是不管過去多久,這項技能在裡包恩面前都不夠看。
古裡炎真其實不太清楚暴露的具體經過,他隻是在聖誕節的第二天下午接到沢田綱吉電話。對方崩潰地哭訴說,自己在家宴上被老爹灌了酒,晚上被裡包恩套話,當着這人的面把該說不該說的全講了一遍。
電話的背景音裡依稀還能聽到裡包恩的一聲嗤笑。
兩人本以為綱吉這位嚴厲的家庭教師會反對。但是最終,對方意味不明地誇了一句“挺有膽量”,便再也沒提起這件事。
生活一直平淡地來到高三暑假。
暑假剛開始的時候,有天古裡炎真回到家,和他合租的水野熏眼尖地發現他身上的傷上過藥。一般情況下,古裡炎真隻會在到家之後再處理傷口。這個長相兇狠的大塊頭沒說什麼,隻是沉默地盯着他看。被看的人有些不自在,匆匆回房間了。
之後有了第二次和第三次。到家後書包拉鍊是好的,書本也沒缺頁缺角,身上的傷多多少少還被處理過。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到是被好心路人幫助了。
鈴木經常不在家,但是其他人偶爾會給她打小報告。事情發生三次後她從西西裡一個跨洋電話打過來。
電話裡古裡炎真支支吾吾的,說是碰到了幾個警校的學生,路見不平幫了他一把。
“真熱心啊,不愧是警校生。”鈴木面無表情地評價道,“樂于助人呢。”
“......艾黛爾,你讨厭警察嗎。”古裡炎真問她。
“無所謂吧,反正意大利的警察沒什麼用處。早年和他們系統沒有交集,現在看在彭格列的份上也沒起過沖突。”鈴木沒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他,“你喜歡警察嗎。”
沒有問他是否“讨厭”,而是直接用了“喜歡”這個詞。古裡炎真捕捉到這個細節,有些意外。他覺得艾黛爾海特應該是猜到了什麼,畢竟他自己比沢田綱吉還藏不住事。
第四次碰到幾個警校生時,暑假快結束了。
他和幾個穿着制服的警校生聚在自助販賣機邊上,人手一灌汽水。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
他跟他們說,自己想當警察。
降谷零聽到這句話眼睛都亮了。諸伏景光和伊達航也贊同地朝他點頭。
松田陣平沒什麼特别的反應。倒是萩原研二積極地詢問他的動機,順着他的想法列舉了當警察的好處一二三四。臨走時,還在問他要不要交換郵箱地址,等他們這一期畢業了,還能給他提供報考建議雲雲。
最終也确實交換了郵箱,雖然隻有萩原一個人的。
當天古裡炎真回家後直接走進房間,關上門撥通沢田綱吉的電話。
“綱吉君,我想和艾黛爾海特坦白。”他說。
西西裡這時候正是上午。沢田綱吉剛和鈴木核對完新貿易線的條款,目送她離開書房後就接到了古裡炎真的電話。
“怎麼突然想這麼做?”沢田綱吉問。
“你也覺得有些匆忙是嗎,”古裡炎真稍微緩過勁了,“我今天又碰到他們了,松田和降谷他們。”
“我和他們了講我想當警察,他們......很支持,”他抿了抿嘴,“好像也很高興。”
“這還是我第一次被綱吉君之外的人鼓勵,或者說,肯定我的想法。”
沢田綱吉聽得也有些開心。真是好人啊,這幾個未來的警官先生。
“說起來,炎真到了要決定大學報考專業的時候了?”他問。
古裡炎真應了一聲。他有些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說道:“暑假結束之前要确定下來。鈴木肯定要問我的打算。繼續瞞着也可以,但是——”
“炎真,其實還早哦。”沢田綱吉悄悄提醒他。按照他們的計劃,古裡炎真報考警校的時間定在了大學的第四年,離現在還很遠。他選什麼專業都不影響他之後考警察公務員。就算未來的哪一天被鈴木發現了,最多也就是挨一頓打。
古裡炎真安靜了大約半分鐘,緩緩回答道:“我形容不來那個感覺。”
“開心......或是什麼讓人容易沖動的情緒。”
沢田綱吉沒說什麼反對的話。“也好,她今天就在彭格列總部。你給她打電話吧,在總部這邊我還能讓人幫你攔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