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淵緊盯顯示屏上的精神力變化,已大緻猜到了緣由。
他沈聲對巴德利命令道:“巴德利,放松,别再抗拒本能,恢複獸型。”
獸族本體即為獸型,消耗精神力方能化為人。
而獸族的強者,甚至能在化為人型的同時,以精神力拟态出獸型來戰鬥。與帝國人相比,這等同于釋放了雙倍的戰力,這也是舊時獸族得以獨霸一方的資本。
此刻,巴德利口腔内都咬出了血,艱難地開口:“可是……”他的目光瞟向溫珣,仍有所顧忌。
“你祈願溫珣成為獸王,卻連自己的本體,都不敢讓你的王瞧見?”
路淵這話直擊心靈,巴德利憋着的氣一松,精神力波動瞬間加劇。
溫珣輕輕牽起他的手,清泠泠的眼裡滿含期待,溫柔地說:“讓我看看你的本體吧。”
下一秒,噗的一聲輕響,巴德利那麼高大的身影,竟猝然在眼前消失了!
而溫珣手裡握着的粗厚手掌,刹那間,變幻成了一隻毛茸茸的爪子。
他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地揉了揉那軟彈的肉墊,輕聲呼喚:“巴德利?”
在那身厚重軍裝下,藏着一小團突起,正細微地蠕動着。
路淵看不慣他這慫樣,罵道:“都這樣了還躲什麼,出來!”
一顆橘紅色的毛絨腦袋,這才慢吞吞地鑽了出來——巴德利的本體,竟然是一隻狐狸!
那隻橘紅色的大狐狸,窘迫地用前爪撓了撓頭,醒目的毛發不慎粘到了溫珣身上,這讓他更加羞愧,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輕輕拍掉那些粘上的毛毛。
在獸星,他們以本體獸型生活再自然不過,無需時刻耗費精神力,是最舒适的狀态。
然而,自獸星覆滅,獸族輾轉進入帝國社會以來,卻處處遭受鄙夷與厭惡。
說他們與殘暴的異獸同類,都是畜生,不配與人類為伍……輿論如此,各種歧視的惡毒言語層出不窮。
盡管王族對待獸族一如既往地友善,也費盡心思救助他們。但人在屋檐下,久而久之,心态很難不因此而受影響。
巴德利兩顆黑葡萄般圓溜溜的小眼睛,歉疚地覻着溫珣。
“沒關系的。”溫珣揪住那兩隻小爪子,晃了晃,将他從那堆衣服中拉了出來。
一看清他藏在身後的火紅蓬松大尾巴,溫珣更是驚喜不已,幹脆直接将巴德利整隻抱進了懷裡。
可他顯然低估了大狐狸的體重,一個重心不穩,向後摔了個屁股蹲。
“你的大尾巴真漂亮,而且好軟、好好摸!”溫珣摔疼了也依然樂呵着,使勁兒撸了好幾下。
狐狸尾巴敏感,巴德利感覺渾身都要燒起來了,僵硬得不敢動彈。
溫珣對小動物說話,比平時更加軟糯粘糊。路淵在一旁耳朵直發癢,沒忍住低低啧了聲:“還真是小孩子。”也不見他對人這般活潑熱情……
溫珣一邊rua巴德利,可沒忘了正事,他觀察着精神力顯示屏上的變化。
果然,不再抵抗本能而恢複成獸型後,峰值直線下降,精神力雲團徹底鋪展開來,并顯露出巴德利傷痕累累的精神核内部。
溫珣不由擰緊眉頭,微微俯身,努力釋放出更多的信息素來。
他手上的動作也更多了,揉揉腦袋、搓搓肚子,而最鐘愛的還是那條大尾巴。
巴德利被rua得極為陶醉,周身環繞着那股香甜中夾雜着草木清香的信息素,彷佛被人憐愛地緊緊擁抱着。
他已經好久,久到都快忘卻,被人溫柔以待,是什麼樣的感覺。
溫珣是真心的,喜愛着獸族。
那雙小葡萄眼逐漸濕潤,淚水禁不住流淌而下,打濕了他頰邊的絨毛。
“啊,對不起,是我弄疼你了嗎?”溫珣連忙松開手,不敢再揪他的尾巴。
巴德利卻主動将尾巴塞回溫珣手裡,擡起腦袋,水汪汪的黑眼中滿滿含情感。
溫珣似懂非懂,他揉了揉巴德利的下巴,聲音緩慢輕柔,卻說道:“巴德利,我不能成為你們的王。”
巴德利聞言,頓時耷拉着腦袋,神色黯然。
溫珣頓了頓,垂下眼睫,輕聲道:“我隻是個弱小的地球人,還是地球人中最弱的Omega,我保護不了你們。”
他甚至還要靠路淵保護,才能在這危機四伏的帝國生存下去。
巴德利小嘴張張合合,一時忘了獸型發不了音,在内心焦急喊道:“我們願意為王付出生命,誓死守護您!“
溫珣恍惚能聽懂他的心聲,于是,捧起他的腦袋輕輕搓了搓。
“所以我還不能當你們的王。”
見巴德利急得瘋狂搖頭,幾撮毛毛在空中紛飛,溫珣忍俊不禁。
“我不能占着卡斯珀爺爺的位置,卻要你們為我犧牲奉獻。他辛辛苦苦養育我成長,應當是我來回報,幫助獸族。”
“等我成長到足夠保護你們的時候。”溫珣固定住巴德利的小腦袋,與他對視,許下諾言:“我會努力的,要相信我呀,小巴。”
溫珣眼底閃動的信念之火,猶如不滅的古燈芯。有朝一日,定能化作他們獸族的明燈,照亮前行的道路,指引迷途四散的族人們歸來。
就像當年殿下救下他時,承諾過會拯救更多獸族一樣。路淵沒有失言,而巴德利也迎來了他願意奉獻忠誠的上司。
他由衷地期盼着,迎接獸族新王歸來的那一日。
現如今,他願陪伴王成長,誓死守護。
巴德利無聲地淌着淚,不算長的治療過程,都把溫珣的褲腿給洇濕了。
“好了,治療就先到這裡,來日方長,你先穩定自身狀态吧。”路淵見溫珣又開始出現精神不振的迹象,卻仍不肯停歇,便出言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