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路淵想将溫珣抱起,卻被他往後躲開了。
溫珣染血的指尖在路淵軍服前襟留下了血印,他慌忙擦拭,卻怎麼也弄不幹淨,反而被路淵一把抓住了手腕。
“我身上很髒……”他現在滿身血污,自己都嫌棄,更别說讓有潔癖的路淵抱了……
路淵卻毫不在意,還用衣袖替溫珣擦拭着臉頰,強硬地從膝彎處将他抱起。
“沒事,回去洗洗就幹淨了。”
路淵讓溫珣穩穩坐在自己臂膀上,仍能感受到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巴德利也小心翼翼地背起路希跟上。
路淵突然想起一事,扭頭交代伊萊:“藥劑的後續事宜交給你處理。”他圈着溫珣的力道加重了幾分,“記住,若沙利葉問起,不該說的部分,一個字都不許提。”
……
這次路希的傷勢極為慘重,緊急輸了血,還在恢複艙内足足躺了三天。
而在這段期間,受到不小驚吓的溫珣也是噩夢連連。
路希全身鮮血噴湧的慘狀,那個在他眼前被撕裂的觊觎者,甚至他還夢到了路淵重傷的臆想……
每當溫珣被惡夢驚擾,路淵總會即時将他喚醒,并用那令他無比安心的小蛋糕味,包裹着他再次沉沉入睡。
于是,早就想教訓人的路淵,愣是等到他們都恢複的差不多了,才叫他們進書房。
路淵瞥了眼踟蹰進門的兩人,溫珣還睜着骨碌碌的大眼睛偷瞄,路希則全程像鹌鹑一樣縮着腦袋。
還知道怕?那面對外人時,怎麼連掂量自身安危都不懂?!
路淵早憋了一肚子火,對路希連珠炮似地開噴:“當初我就反對你和那混小子的婚約,你是怎麼跟我犟的?”
“你自己說說,為了他,這都第幾次出事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們之間那點破事?”
“我給你留面子,你呢?自己未婚夫管不好,就連上不了台面的小情人都能動手?啊?!”
路希乖乖低頭接受訓斥,溫珣卻忍不住替好友緩頰:“你别說話那麼難聽,讓路希解釋一下……”
路淵正在氣頭上,沒收住朝他吼了句:“你閉嘴!”
一看溫珣被吼得瞪大了雙眼,路淵心頭顫了下,但還是硬下心移開了視線。
“給我說實話,你和塔爾斯之間究竟怎麼回事?”他雙手交握撐在桌上,隻露出那雙顯得陰沉沉的深邃藍眸,“還是我現在就去揍那小子一頓,問他這婚約還要不要了?”
路希緊張得手心全是汗,溫珣輕輕推了推他的後背鼓勵。
路希也難以解釋,艱難地開口:“我和塔爾斯之間沒什麼……我隻是想,和第二軍團副官家族聯姻的話……”
才聽了個開頭,路淵就全都明白了。
每當有什麼脫離了掌控,自作主張,最後的結果總是搞砸一切。
他薄唇緊抿,一拍桌打斷了路希的解釋。那力道之大,直接将桌子震成了兩半。
溫珣心頭一跳,以防萬一,默默撕開了後頸的抑制貼……
路淵站起身,繞過桌面,軍靴發出清脆的聲響,一步步朝路希逼近。
“路、路淵,路希真的隻是想幫你的忙……”面對這股無形而龐大的壓力,溫珣頓覺不妙,一瞬間,他竟想拉着路希逃走。
路淵一把扣住路希的肩膀,那相似的湛藍眼眸同樣顫動不已,但蘊含情感卻截然不同。
“你是說,我這個做大哥的,還需要賣自己弟弟去向其他家族求援?”牙根都快被咬碎,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句話。
大哥從未對自己發過那麼大火,路希被吓得直哆嗦:“我什麼忙都幫不上,塔爾斯與我自幼相識,我對他也不讨厭……”
“我問你最後一次,路希·阿斯坎,你是喜歡塔爾斯才提的婚約,還是因為他家族的軍事利益?”
“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誰會知道!”路淵五指愈發收緊,骨頭都發出令人心悸的嘎吱響聲。
懸挂的水晶燈突然炸裂,鋒利碎片削斷了溫珣的發絲。
"說話!"路淵壓抑不住滿腔怒火,掌心挾着勁風揚起。
溫珣急忙撲了上來,整個人挂在他肌肉緊繃的手臂上,驚呼聲噴在路淵突突跳動的太陽穴上:“不能打!路希身上還有傷啊,有話好好說!”
路淵身形猛然一晃,連帶溫珣也踉跄撞向桌沿。實木桌角硌得溫珣悶哼一聲,卻仍死死拽住他手臂:“路淵……你冷靜點!”
路淵指節深深掐入眉心,壓下太陽穴處抽疼的神經,暴動的精神力如退潮般緩緩收斂。
他自以為掌控全局,卻連親弟弟受了委屈都渾然不知——還是因他而起。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是他久待前線未歸,還是重傷昏迷被送回帝都時?
他究竟為何而戰?竟讓路希生出“用婚約換軍援”這種荒唐念頭……
“大哥對不起,我隻是太害怕了……”路希忽然痛哭出聲,抹淚的手臂上還殘留道道傷疤,“我一出生就沒見過父親,每次你渾身是血被擡下戰艦,我都怕下一次見到的……”
是蓋着帝國旗的靈柩。
提到他們逝世的父親伊洛斯,精準剜開了路淵結痂的舊創。
若父親還在,肯定能比他更好地照顧弟弟們。
絕不會像他這般失職——不會錯把路希藏在笑臉下的傷當作少年人的小打小鬧,更不會讓皇室的三皇子淪落到用婚姻當籌碼。
他用大掌遮掩泛紅的眼匡,卻仍難掩心痛,神色頹然地說:“我豁出性命,是為了讓你們永遠不必低頭。”
他按住路希顫抖的肩,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路希,你可是堂堂帝國三皇子——拿出你的驕傲來,你不需要讨好任何人,聽懂了沒有?”
見路希還滿臉淚痕,呆愣在原地,路淵猛地指向門口,震得袖口金屬紐扣铿然作響。
“不喜歡就讓塔爾斯滾蛋!現在、立刻去解除婚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