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跟你解釋,但你要答應我們,還有保證不發火。”
白檀清香先發制人,路淵就算有氣,也全啞火了。
但溫珣這反應,還是讓他心頭一跳,更加确信剛才瞄到的不是眼花。
路淵目光掃過溫珣泛白的指節,一緊張就會無意識掐手心……
他清了清嗓子,硬生生壓下那句“不準胡鬧”,改口:“說吧,我未必答應,盡量不罵人。”
溫珣撇了撇嘴,對這個答案不甚滿意,但看路希都快抖成篩子了,隻好妥協:“給他吧。”
路希顫巍巍把資料遞給路淵,随即躲到溫珣身後,一大高個跟鴕鳥似的,縮在嬌小的地球人身後。
“你丢不丢人?”路淵無情吐槽了句。他收斂所有情緒,面無表情地擡眼:“是你們瘋了,還是我瘋了?”
那份資料上,赫然寫着——【第三軍校轉校申請書】。
翻閱内文,學院該蓋的章和程序都已辦妥,唯獨監護人那一欄還空白着。
顯然,兩個小的也深知,路淵不可能會答應。
路淵揉揉額角,盡量保持語氣平和反問:“你們究竟想做什麼?在帝都就做不成?非得去第三軍校?”
這簡直太過荒唐,路淵甚至連情緒都沒跟上,被這震驚得無言以對。
“軍校有‘實戰考核’,你個地球人能和異獸對打?還有路希,你該知道精神力失控會造成什麼後果。”
溫珣實在反感路淵老拿他地球人的身份說事,就好像在歧視他一般……
以前他也經常聽到那句刺耳的:“你個Omega還能做什麼?”
他尤其不願被路淵看不起,每每聽到都更加郁悶。
“我們隻要待在一起就能安然無恙!我用信息素确保路希的狀态穩定,他用精神力護着我的安全!”
許是之前開誠布公給了勇氣,這一次,路希主動挺身而出。
“是我,我不想隻做城市醫院裡的醫生,我要上前線,成為第一線救助戰士們的軍醫!”
在貴族學院三年級實習,學生通常會被分配到帝都各大醫院,而隻有上了軍校,才有資格去戰場上援助、體驗實戰。
尤以第三星區醫療星為甚,各大軍團的軍醫幾乎都從第三軍校調配助手。
路淵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先不說你,你還算有點自保能力。”
但他話鋒一轉,又把問題拉回溫珣身上:“那你呢?你又想幹什麼了?”這個“又”字用得極為形象。
溫珣沒有計較他那無奈的語氣,依舊據理力争:“我欠缺臨床知識,想去摸索更多精神核病例——為路希将來重新手術做評估。”
這個理由,就連路希都未曾聽過。他感動地深深望向溫珣,好友一直記挂着自己精神核的先天缺陷……
“還有,第三星區的藥劑公會最具權威性,我要去那裡鑒定階級,一步步向上爬!”溫珣并非天馬行空,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他來到帝國也大半年了,知曉各星區間的利益糾葛。
待在貴族學院獲得再多成就,也撼動不了既得利益者。
他必須前往醫療星,通過公會核準藥劑,更深遠地拓展威望,才有機會利用自身條件,赢得真正的話語權。
唯有如此,才能幫上獸族……他始終心系爺爺的族人,着實不願再耽擱下去了。
“你就隻想到其他人?想過自己的安危沒有?”路淵聽到一半,也知道很難說服溫珣了。
他長長歎了一口氣:“四校聯合實戰的死亡率,你了解過嗎?上了戰場,直面異獸,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我也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嘛……”溫珣示意他翻開特長生專項,“你看,我還能反向利用這一點,正大光明反擊,不必遮遮掩掩。”
路淵死死盯着上頭寫的那幾行字。
又來了,那股面在對溫珣時,無法全然掌控的無力感……
這一切,源自溫珣曾無意間向他抱怨的那句話:“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們好,但你不能掌控我們的人生。我也有自己的規劃。”
這句話彷佛緊箍咒,時刻提醒他切勿适得其反。
路淵手上的文件都被他捏得發皺,他掃視他們二人,卻隻啞聲問:“哪怕死在别的星區?”
溫珣生怕被路淵否決,還沒心沒肺地嘴硬道:“你上戰場都不怕了,我們上個軍校怕什麼呀?那也是我們的選擇!”
路希扯了他一下,毫不猶豫點頭,堅定地補充了句:“我會拼死保護好他。”
實驗室内的昂貴器械微微發出震響,溫珣急忙扣住路淵的手,那雙清亮剔透的棕眸,彷佛要看穿他内心強勢的控制欲。
最終,路淵還是敗下陣來。
他默默抽回手,一言不發,帶着滿身紊亂的精神力,大步流星離去。
“也沒個準話,文件還我們呐……”
路希連忙捂住溫珣那張愛怼人的小嘴,“别說了,大哥會辦妥的……”
對話落入路淵耳裡,他側身望向石磚上映照出自己頹敗的身影,抹了把臉。
再次深刻體會到,自己實在是,拿溫珣一點辦法都沒有。
……
深夜,第一軍團長辦公室内,隻點了一盞小燈,滿室昏暗。
路淵的筆尖懸在監護人簽名欄,墨水滴落,暈染在"珣"字的最後一撇上。
他突然嗅到空氣中突兀的甜味,攤開掌心,與月光重疊的,是緊攥着溫珣塞給他的抑制貼。
最終,他落筆淩厲如刀,簽下了:路淵·阿斯坎。
這一簽,決定了路希與溫珣的未來。
他們将掙脫他所構建的安全溫室,踏上那充滿荊棘且崎岖的危險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