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向那座奇渺的墓碑,茫然的眸子,心中百感交集。
難道許影嘉這個變态暗戀我?那我放他一馬也不是不行……
突然,樹林中響起腳步聲,點點火光朝正極速靠近。
混亂的思緒戛然而止。
沈蒼言看着那狹窄的縫隙,現在要鑽回地底肯定來不及了。
他把墓碑一推,确保已經緊密地嵌入機關,緊張攥拳的手插進口袋,若無其事地轉身面對。
來者是一男一女的白人,牽着一條像狼的黑色大型犬。
“汪!汪!”惡犬朝他吠叫兩聲,兇神惡煞地對他呲牙。
“晚上好……”
沈蒼言正要寒暄,就被杵過來的火把吓了一跳:“幹什麼?”
男人皺眉:“你是吸血鬼?”
“不不不!”他立刻搖頭,極力撇清關系:“我是人,活生生的人。不信你看,我根本不怕火。”說着,主動把凍得發僵的手湊到火把前烤暖。
男人沉思幾秒,低頭用特殊語言問狗,好像在确認什麼。
那狗更加堅定地朝沈蒼言咆哮,突然掙脫牽引繩,直沖過來。
“靠——!”
猝不及防,他被撲倒,狗嘴的哈喇子和熱氣迎面而來,他惡心欲嘔,擡手吃力反抗:“大哥大姐,你們快把這狗拖走,我真的是人啊!”
“……”
男人女人漠然站在五米外,并沒有出手阻止的意思。
等他被狗踩得狼狽乏力,女人這才牽起繩子,把狗拖走。
男人則把他揪起來,語氣陰寒:“吸血鬼在哪裡?”
“不知道……”沈蒼言一身傷,站在風中搖搖晃晃:“我就是晚上睡不着,出來随便逛逛,沒見過什麼吸血鬼。你們看看我這臉,中毒都快死了,就想多看兩眼自然美景……”
女人冷酷道:“有些強大的血族不懼火焰,能僞裝出人類的呼吸、心跳、體溫,影子。驅魔獸嗅到了你身上的特殊氣味,隻要你說出吸血鬼的下落,我們可以幫你治療屍毒。”
風雪嗆入喉嚨,沈蒼言咳得虛弱,面無血色望向女人,可憐巴巴道:“那玩意兒把我抓傷就跑了,我就是來教堂治病的。姐姐,你能治我的傷嗎?多少錢我都願意給。”
女人不為所動,從皮草下掏出一把槍,槍口重重抵在他額頭,狠厲道:“給你最後的考慮時間,否則……”
“甯願錯殺,絕不放過。”
“咔嚓。”
耳旁傳來清晰的上膛聲。
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刹那間,他有種靈魂出竅的驚悚,戰戰兢兢地求饒:“别開槍……我說……”
男人放開他:“說。”
“……”
沈蒼言腿軟跌在地上,通紅的眼睛僵硬地轉向墓碑,聲如鐵鏽:“他在裡面,你們去找吧。”
驅魔人舉着火把上前挖墳,吩咐惡犬在原地監視。
他失魂落魄地解開脖子上挂的狼牙,最後留戀地握了握,下定決心,朝堅硬的岩石狠狠一砸。
“砰!”
精美的狼牙裂成兩半。
許影嘉當即睜開眼,感應到地上的危險,斷定沈蒼言把自己賣了,坐着沉思片刻,陰恻恻地爬出來,合上奇渺的棺材,單手扛在肩膀,打開墓穴隐秘的通道,逃之夭夭。
西伯利亞北部本就是血族故鄉,驅魔人自以為占山為王,殊不知六尺之下是一座精密宏偉的迷宮。
天空泛起魚肚白,第一縷晨光從地平線上升起。
墓碑被挖開,男人抓着懸梯爬下去,不出所料搜了個空。
吸血鬼帶着假人手辦跑了。
沈蒼言内疚自責了一夜,此刻終于放松下來,慶幸和落寞參半。
此刻,他的身體負荷已達極限,被綁着雙手關在銀質籠子裡,挪到一處陽光最盛的地方暴曬。
驅魔人企圖讓他現出原形。
他一邊祈禱許影嘉能回來救自己,一又深知這概率太小。
就算回來又能怎樣呢?
白晝、太陽、銀籠、無情的驅魔人,殘暴的驅魔獸,血族所有的克星集聚在這兒了。
一天很快過去。
黃昏時挂起大風,枯葉紛紛揚揚凋零,鉛灰色的天空烏雲密布。
沈蒼言冷得發抖,左臉傷嚴重潰爛,腦袋靠着籠子,昏沉沉地阖眼,呼吸脈搏十分微弱。
或許從放棄拔掉許影嘉的尖牙那刻,他就預料到死局。
腦海開始回想短暫的一生。
死前的走馬燈裡,他找不到自己的身影,隻看見青年才俊的大哥、強悍永生的朋友、奇渺花裡胡哨的墓碑,和自己很像的機械人……
活該。
他這一生,争強好勝,最愛攀比,總是不甘心活在别人的光輝下,卻注定活在别人的陰影裡。
雪花和夜幕一同降臨。
最後幾拍心跳也趨于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