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面積越五六平米,大大小小的木塊、銅鐵鋁錫鉛鋅等原材料整齊地分類堆疊,架子上放置一些手工成品,不同品種的小貓小狗模型栩栩如生,做得早的甚至有點褪色。角落裡有個工具箱,旁邊還有幾個油漆桶。
除此之外,陽光能照到的窗底,放着一隻矩形木箱,形狀恰好能平躺下一個正常體型的成年人。
這箱子真像一口棺材。
敏雅打開了木箱,看到了一個散發冷光的機械人偶。
他的外殼全部由金屬打造,每塊關節都能活動,身穿優雅得體的衣服,精美的面容一塵不染,左邊眼尾的淚痣更是神來之筆,襯托那雙平靜的黑瞳靈動妖孽,睫羽纖纖。他正直直看向開箱造訪者,嘴角挂着微不可查的弧度,好像下一秒就要開口說話。
而那正是希爾少爺的模樣!
饒是敏雅這般知識淵博,見多識廣的吸血鬼,也為這高超工藝匪夷所思,贊歎感慨。
人偶昂貴的襯衣口袋插着一隻磨損鋼筆,有幾分不協調。
她拿出鋼筆,舊鋼管上用金粉填補着新刻的字迹——
To my best friend,Chimira.
送給我最好的朋友,奇渺。
“……”
如此一來,敏雅也捉摸不透了。
奇渺又是什麼角色?
她帶着看好戲的心理,把閣樓的發現告訴了希爾。
東窗事發。
希爾親臨現場後不僅沒有生氣,反倒饒有興趣地揪着影過來,把他甩到地上,腦袋摁在木箱前:“你做一個和我一模一樣的假人幹什麼?”
影的藍瞳空洞,許久開口道:“我想要個朋友。”
“就這麼簡單?”
“嗯。”
“好吧小子,我做你的朋友。”
“您不行。”
“為什麼?”
“我不願意。”
“……”
相隔很遠的距離,敏雅坐在大樹上,透過窗戶看着他們從和諧的對話,到情緒激動的争吵。
最後,希爾一腳踹倒了架子,怒氣沖沖地拽着影的領子離開了。
等敏雅回來的時候,影已經被綁在大廳的柱子上了。
他的白衣上沾滿酒漬,黑發濕漉漉的下垂,模樣十分狼狽。
希爾手搖紅酒杯,半躺在沙發上,眼眸盯着柱子上的少年。
“要不要和我做朋友?”
“不要。”
一杯酒潑過去。
“現在呢,和我做朋友嗎?”
“不。”
又一杯酒潑了過去。
“和我做朋友嗎?”
“……”
影擡起怨紅的眸子瞪去,心中恨透了這個身份高貴的少爺。
明明他們年歲相仿,地位卻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憑什麼我是不能接受教育,不配睡在溫暖房間,遭受白眼唾棄的下等人?而你生來就坐擁金山銀山,錦衣玉食,享受數不盡的榮華富貴?
他冷冷道:“不。”
“……”
希爾從未遇到這般忤逆自己的人,甚至隻是一個仆從。
他心生惡趣味,偏要看看影心悅誠服的樣子,于是吩咐管家把綁在柱子上的影放了,帶去洗澡換衣,再來餐廳與自己共享晚餐。
影長了一張俊臉,除了瞳孔是淺淺的藍色,其餘五官都是很立體的東方人長相。他出生起起沒有姓氏,沒有名字,隻有一個代号:影。
晚餐後,希爾已經忘卻之前的矛盾,帶着這個大逆不道的仆人來花園散步,忽然停下,看着天上的月亮:“小子,我給你取個名字吧?”
影垂着頭,聽從指令默默跟在他身後:“您開心就好。”
希爾不滿,轉身掐住他的下巴,擡起他的頭,陰沉冷笑:“是的。我是你的主人,我不開心,随時可以殺你全家。”說完,轉身負氣離去。
“……”
影獨自留在原地,攥緊了拳頭。
-
自那以後,兩人糾纏越來越深。
希爾對影興趣濃烈,把他提拔成除管家外最親近的仆人。
西閣樓那尊藏在木箱裡的人偶,更是毫無忌諱地搬到自己房間。
“想見你的假人朋友嗎?今晚來找我。”這是他對影常說的暗語。
“……”
為了奇渺,影不得不屈服于少爺的淫威,每天都幫他打掃房間,要麼就陪他飲酒、供他取樂。
可影的目光,始終徘徊在放在窗邊,那尊親手制造,工藝精美的人偶上。希爾對他越是糾纏,他就對奇渺的執念越深,甚至到了病态的程度。
那天被下藥騙上床時,影不忘用布條蒙住奇渺那雙金屬打造的眼睛,再壓回床鋪,和燥熱不安的少爺纏綿,抒發作為人類的原始欲望。
清晨,希爾最終忍無可忍,打開窗戶,把該死的奇渺扔了下去。
“砰——!”
一聲清脆的巨響。
影醒來,赤身裸體瘋跑下樓,跪地抱着一堆金屬碎片痛哭。
路過的仆人羞恥地掩面離開,管家上前為他披上一件衣服。
希爾穿戴整齊下樓,見他還守在那堆廢鐵旁,怒上心頭:“管家——”
“在,少爺。”
“把這堆破爛給我扔到懸崖下。”
“是。”
在這座莊園,希爾擁有絕對話語權:“還有……這個低賤的仆人被巫師詛咒了,把他關到地下室,沒我的命令不準放出來。”
管家颔首:“是。”一個手勢就喚來大量待命的仆人。
影寡不敵衆,歇斯底裡地掙紮,最終還是和已成碎片的奇渺分開。
他被拖拽着往後,餘光瞥見希爾臉色難看地望着他。可目光對視時,少爺卻勾起一抹玩味兒的笑容。
影恨透了這副虛僞的面孔!
被關在地下室的那幾年,希爾經常會在深夜下來找他,輕浮浪蕩的調情,在影聽來全是羞辱。
口角争執必然爆發肢體戰火。盡管在做最親密的情事,他們也抱着折磨死對方的心态,每一步都暗自較勁兒,力氣重得弄出血才肯罷休。
主仆隐天蔽日厮混的幾年,希爾總能自由切換兩幅面孔,他不允許把在這裡的狼狽帶到地面。
影為了搏鬥,練得肌肉發達,但身上牙印和抓痕就沒消下去過。
床事結束一般在黎明前夕,氣溫最低,太陽還未升起。
少爺披上浴袍,來不及收拾就草草離開,不明體.液沿着白皙的長腿流下。
影屈膝獨坐床頭,眼神陰郁地看着他離開,心中全是諷意。
本以為這樣苟且偷奸的日子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某日——
地下室的門被打開。
敏雅走入沉香滿室,打理得井井有條的地底空間,優雅笑道:“這裡真舒服。那麼……”
“還想找回你的人偶朋友嗎?”
影呼吸一滞,放下手中的木雕,快步上前:“你說什麼?”
“我是說,奇渺還能拼哦。”
“要怎樣你才能帶我離開?”
“哈哈,我的條件很簡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