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吸血鬼是許影嘉内心最後悔的決定。如此單調的生活,他早已失去了對快樂的感知力。
當初消磨時間的愛好,都湮滅在歲月的塵埃,萍水相逢的朋友,總會變成地下的枯骨。
所以吸血鬼多愛群體生活,但他已經被逐出血族了,隻能孤獨地在人類社會遊蕩。
早在百年前,他就試過轉化沈蒼言,全都以失敗告終。
一隻吸血鬼的命定愛人,注定無法被轉化成同類。
這是上帝對血族的懲罰。
“……”
“怎麼就沒有活着了?”
沈蒼言有點着急,緊緊拽住他的胳膊,腦子已經全忘了不久前還在反思為何要跟吸血鬼做朋友,語氣生硬:“我是人,活生生的人!我過什麼樣的生活你也可以!”
“等你恢複人類的外貌,我帶你去看藝術展。你不是喜歡木雕、喜歡收藏嗎?我們學校有老師是雕刻世家,他欣賞你,就會想跟你合作,以後你要辦個展,我就聯系媒體拍照,絕對把你捧成第二個米津玄師,分分鐘上熱搜。到時候會有很多人高價買你的作品,你又能賺錢又能成名,這麼豐富多彩的生活,難道不比在冷庫搬貨好?”
“……”
他說的全是人類立場上的名利雙收,無法打動吸血鬼。
許影嘉說:“隻有等天空再次出現血月,我才能恢複力量。”
想象中的諷刺沒有降臨,沈蒼言松了口氣,安慰地拍拍他的肩,一副懂王的氣派:“血月在古代是災禍的象征,其實就是月全食,應該不是什麼百年難遇的奇觀,說不定再過十五天就出現了呢。”
“……嗯。”
走一步看一步吧。許影嘉認為他說的有道理,也就不再糾結,剛想找個沙發好好躺一下。
這時,電梯門打開。
張凜青牽着一隻黑乎乎的小狗走過來,垂眸看着滿地的玻璃渣和治療液,臉色微沉:“我在樓上聽到動靜,這裡發生了什麼?”
“抱歉抱歉,這玻璃材質不太行。”沈蒼言随口扯了個理由,好奇地蹲下觀察這隻小動物:“大兄弟,你哪兒弄來的……狼?”說着,就要伸手摸它的腦袋。
誰知,上一秒還慫了吧唧的狼崽,毫無預兆地張口要咬他。
張凜青早有防備,猛地一扯繩子,小狼連滾帶爬地被甩出去好遠,嗚咽一聲,縮着腦袋怯怯地看向他們。
和吸血鬼一樣,狼人力量微弱的時候,也無法僞裝成人類,多少都會暴露出原本的特征。羅森現在幾乎力量全失,徹底變成一隻外表和小狗别無二緻的小狼。
許影嘉眉間戾氣沉重:“這狼膽子挺大的。”
張凜青解釋說:“狼的馴化難度有點大。”
由于沒有被咬到,沈蒼言根本不當回事:“你們那麼嚴肅幹嘛?不就一隻狼崽……等等——”忽然想到了什麼,他臉色驟變,指着羅森問:“它不會就是狼王之子吧?”
張凜青說:“是的。他的父親是内蒙古草原一帶的狼王,羅伯。”
“羅伯…關在科研院的那隻?”
“沒錯。”
“……”
沈蒼言的眼神瞬間變了,揪住小狼後頸把它提起來,說話有點喘:“好啊,原來是你。”
張凜青離得近,清晰地聽見他紊亂的心跳,提醒道:“沈同學,你的心跳不太正常。”
“不礙事兒。”沈蒼言覺得體内熱火翻湧,整個人搖搖欲墜,眼神陰狠地盯着小狼,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小畜生,就是你跑到我家把我哥忽悠走的是吧?”
“說,你把沈瀾弄哪兒去了?”
他蹙眉,用力收緊了繩索。
小狼害怕地掙紮,腦袋上的毛濕成一簇一簇,夾住尾巴,喉嚨發出嗚咽,爪子朝張凜青的位置撲騰。
張凜青上前勸阻:“問題應該出在那個戴面具的人,這隻小狼還不會說話。”
“行吧。”沈蒼言本身就喜歡小動物,也不會對狼形态的羅森痛下殺手,煩躁地把它扔到地上。
“雷伏。”
許影嘉冷臉不改:“你最好看好這隻狼,在我用到它前,不要出一點差池。”
聞言,張凜青多看了他一眼,許影嘉也正看着自己,那懶散的眸子似乎話裡有話,藏匿鋒芒。
“我會把他栓在我的卧室,二十四小時監控。”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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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由于玻璃缸碎了,沈蒼言隻能待在浴缸裡泡治療液,他手裡拿着借來的手機,試圖聯系沈瀾,卻沒有結果,隻能先扯謊回複了媽媽發的微信。
當天隧道火災的新聞已經出來了,七人死亡,一人失蹤,死者身份均已确認,失蹤者還未找到。盡管官方還未公布調查結果,但現在全網的視線都鎖定了那個失蹤的人,各種陰謀論、指責與唾罵鋪天蓋地。
他有些手抖,拿過高腳杯把紅酒一飲而盡,強迫自己保持鎮定,哪怕表面裝得再好,内心依然萬分焦灼。
明天必須出發了,沈瀾要是出點事兒,後果是他無法承擔的,思緒痛苦間,他把本用作裝飾的紅酒喝了半瓶,也不管時間夠沒夠,穿上浴袍走出來。
在床上呆坐了會兒,體内燥熱難耐,他瞥了眼牆上的挂鐘,拳掌一拍下定決心,腳步飄飄欲仙地起身,目标明确地走向對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