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九點,李躍進開車回到了廠裡。
工人們紛紛跟李躍進打招呼。
“廠長回來啦。”
“您回來啦。”
李躍進也笑呵呵地回應。
老李頭則跟在李躍進的後面,跟着去了辦工倉儲間。老李頭和李躍進是同族,李躍進不在廠裡時,老李頭就相當于廠裡的監工。
周蘭看了看兩人的背影,老李頭應該是要跟李躍進彙報這兩天的生産情況。
進屋後,門沒關,不知道老李頭說了些什麼,李躍進回頭朝她這裡看了一眼。
周蘭心頭一驚,忙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
過了一會,老李頭就出來了,在經過炒藥棚的時候還看了她一眼,然後到大門邊關上了大門,“咔哒”一聲,用鎖牢牢地鎖上了。
周蘭心頭突突地跳,她放下手裡的活,蹲在地上,假裝和鐘陽一起調配鹽澤瀉用的鹽水:“鐘陽,我感覺不太好。”
鐘陽看看周圍,輕聲問:“怎麼了?”
“老李頭和李躍進的反應很不對勁。”
鐘陽看看老李頭,他搬了個闆凳放在大門口,然後坐在闆凳上,門神一樣地堵在了門口。
辦工倉儲間裡,屋門已經關上了,但透過窗戶上昏暗的玻璃,隐約能看見李躍進在打電話。第一遍似乎沒撥通,然後他又打了第二遍,這次應該是接通了,李躍進的說話聲隐隐約約的傳出來。
“今年……對……是……右手殘廢……”
鐘陽的心狂跳起來!
周蘭霎時整個頭皮都跟着炸了!
屋裡,李躍進挂斷電話,開門出來。他喊上幾個體壯的老員工,朝周蘭的方向一指:“你們把他倆圍起來!”
周蘭和鐘陽霎時就被圍住。
動靜太大,其他員工都是茫然驚愕的狀态,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看着被圍住的周蘭和鐘陽,懵圈的不知道要不要繼續幹活。
周蘭僵硬地站起身,笑道:“廠長,這是怎麼了?”
李躍進踱步過來,皮笑肉不笑:“周蘭,長河藥廠品控部主管。呵呵,周主管您大駕光臨,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啊,我也好招待您啊。”
周蘭臉上的笑僵住了,不知道李躍進是跟誰求證的消息,但顯然,他已然确定她的身份了。
李躍進随手在旁邊撿了根攪拌棍,滿臉兇狠地冷笑:“聽說長河現在是你在管,您這個大忙人,不好好在你們長河上班,大老遠的跑我這個小廠子來幹什麼?”
其他洗藥的、切藥的、揀藥的,全都放下了手裡的活計,驚疑不定地看着周蘭和鐘陽。
長河藥廠,那不是他們之前仿冒的那個藥廠嗎?周蘭怎麼就變成了長河的人,還是個主管,她不就是個普通的農婦嗎,她和鐘陽不是在處對象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周蘭手心裡都是冷汗,這是一個經濟騰起的年代,無數人為了錢铤而走險,誰敢擋在前面,就是親爹親娘也不行。
這廠裡男男女女足有三十幾号人,她和鐘陽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占到上風。
她很快放低姿态,賠笑:“李廠長哪裡的話,我也不過是個打工的,領導吩咐什麼我就得幹什麼,要是有得罪您的地方,您大人有大量,我枕頭裡有三千塊錢,您千萬别跟我們計較。”
鐘陽也很乖覺,站在她後面,老老實實的一聲不吭。
老李頭接收到李躍進的顔色,幾步跑到女宿裡,把錢翻出來,交給了李躍進。
李躍進見了錢,面色稍緩,但一雙眼仍陰鸷地盯着她:“别以為我是這麼好糊弄的,李叔說,你們三番兩次在我的辦公室外邊轉悠,你是不是找到了什麼東西?”
周蘭:“沒有,我是打算進你的辦公室看看,但隻嘗試過一次,還被李叔看見了,後來我沒找到機會進去,更沒找到任何東西。”
李躍進盯着她看了會,指了一個女工:“你去搜搜她身上,看有沒有什麼不正常的東西。”然後又指了一個男工去搜鐘陽,又讓老李頭回宿舍去仔細搜她的床鋪。
周蘭臉色霎時就變了。
因怕被工友們發現異樣,所有不該出現的東西,她都藏在了自己身上,比如那個袖珍相機,比如那幾卷底片。
女工在她身上摸索了一會,很快摸出了那個相機:“廠長你看!”
“臭婊子!”李躍進臉色猙獰,一棍子猛抽過來!
“啊——”周蘭痛呼一聲,身體被抽倒在地,半邊腦袋都嗡嗡的。
“周蘭!”鐘陽踹開李躍進,去扶周蘭。
但很快,更多的拳腳、棍棒交疊地落下來,鐘陽反抗了幾下,很快不敵,兩人隻能抱頭蜷縮在地,盡量護住自己的頭部和内髒部位。
毆打持續了約莫半分鐘,倉儲辦工間裡的電話響起來。
老李頭去接電話,然後慌張地跑出來:“躍進,不好了,村民說有警察過來了!”
毆打停下來,動手的人面面相觑,顯然都很慌。
鐘陽撐起身,把周蘭扶起來,兩人對視一眼,都明白,是湯士軍報警的人來了。
“好端端的警察來這幹什麼?!”李躍進心裡有鬼,他在腦海裡快速過了一遍廠子裡的事,長河的包裝袋都銷毀了,中毒的事也出錢賠償解決了,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