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來往多有算計,孩童的交往就要率直得多。
一開始确實是李冠拉着鐘佳男跑出來的,但是跑了沒多久位置就換了個。鐘佳男才是地頭蛇,哪好玩自然還是他熟絡。
鐘佳男早就想跑出來玩了。操辦壽宴的活,枯燥得要命。他什麼都不懂,隻能跟着管家,管家又不敢使喚他,他走又走不得,呆着無事做。
其實,鐘佳男一點也不想去幫忙。哪個孩子不想去廟會玩呢?但是,最近幾個月,也不知他娘親是發了什麼瘋,逼他逼得實在緊,一不如意就歇斯底裡。今次也是因為娘親非要他去跟阿公請願,說什麼他長大了是時候該為阿公分憂了。結果,就是衆家孩子都去玩了,就剩他還得待在家中“幫忙”,真是好不惱人。
李冠是深受厚望的小王爺,向來也是被看得緊的主。他雖是覺着佬仙門這種鄉野小門派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對于這個能帶着他漫山遍野撒丫子跑的玩伴并不嫌棄。
兩人都生怕被喊回去,一口氣從坡頂的鐘府跑到了橋頭,過了這橋就是商賈百姓聚居的街區,也就是辦廟會的地了。
這座石橋很寬,齊王的五馬大車都得從這過,造型卻樸實無華,隻兩邊做了類似籬笆的石柱,石柱上也沒什麼裝飾。橋下是一條深澗,有潺潺流水淌過或大若小的溪石。其實,不過是一條普通的山溪,隻是發源于山頂那棵被鐘氏尊稱為神樹的巨大香樟之下,最終又彙入山下圓若鏡的觀夢湖,便被冠上了夢川之名。
橋旁有棵妖娆的古銀杏,一半生在路邊,一半挂在崖上,時不時的有扇狀的青葉被風吹落,随着夢川漂流而下。
兩人趴在石橋的扶欄上,喘着氣看着橋下的山溪,似乎心中芥蒂也随夢川而去了。
李冠緩過氣,催促道:“走吧,一會跟屁蟲又得來了。”
出了鐘府的鐘佳男可并沒有在府中那般乖巧老實。“等下,人多才好玩。”
“你難不成還要去到處叫人啊?”李冠不滿,這得叫到什麼時候,白白浪費這難得的出遊時間。
“剛已有人看到我下山了,應該很快就有人來了。”鐘佳男靠着扶欄,信心滿滿。
這倒不是诓李冠。鐘佳男在佬仙門人緣确實是不錯的。這多半得益于他阿公鐘林和阿娘水兒。他阿娘一直鼓吹他這個兒子天降福星天資不凡,而他阿爺帶給他的家主長孫名頭似乎正佐證了這點。跟他那當真木讷的老爹不同,鐘佳男很是擅長利用自己乖巧周正的外表。因此,鐘佳男在族中長輩小輩中一直口碑甚佳,頗受擁戴。
李冠才不管這些,那群小屁孩當中他也就隻看得上鐘佳男一些,其他人他不屑為伍。他現在隻擔心王府的人跟來,嘴上邊罵邊催促:“你可别壞了我好事。”
還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遠遠的隻聽一聲稍嫩的少年呼喚“小王爺!”隻見一名十五六歲身作褐色仆役打扮的少年從山上奔來。許是有仙法武學傍身,這麼遠的距離,那仆役少年須臾就到了兩人眼前。
李冠暗嘶了一聲,不由後退了一步,連連擺手。“你跟來作甚,我今次可是得了爺爺的許可的。”
那少年歎了口氣:“是王爺讓小人來保護小王爺的。”他哪敢管小王爺啊。
李冠撇了撇嘴。“這有什麼好保護的。佬仙門地界還有人敢鬧事?再說了,我現在也是有仙法的人了。”
那仆役少年聞言,暗暗翻了個白眼,随即又不屑地瞟了一眼李冠身側的鐘佳男,似乎對這仙門長孫和其背後的宗門很是不屑。
一想到仙法,李冠就又有些顧慮了。這仆役少年是他那泰安宗師父的門下弟子,說起來還算是他師兄。李冠忙補充道:“你可别到師父面前亂說。我這才不是偷溜出去玩的。”
仆役少年涼涼地說了一句:“知道。”
李冠這才放下心來,見鐘佳男一直看着這邊,心裡又很得意,忍不住誇耀道:“阿爺月前給我請了個師父,可是泰安宗的高人。泰安宗你聽說過嗎?”
鐘佳男點點頭,他好歹是仙門子弟,這點常識哪會不知。隻是他畢竟年少,對千裡之外的大宗無甚概念。
李冠看鐘佳男這懵懂樣子,心中暗笑,這就一土包子。但是跟土包子炫耀最暢快了。于是,他又一指身後的仆役少年,道:“這家夥姑且算我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