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希特一揚手。沒有術式,沒有咒文,空中便落下雨來,無雲而雨。先是窸窸窣窣的毛毛雨,漸漸雨勢變大,最終發展成了滂沱大雨。當然,再大的雨也沒辦法撼動施術者乘坐的馬車,就連一絲雨滴都未能飄入棚中。
“不要去摸哦。”萊希特一邊閉目養神,一邊淡淡地提醒說。
鐘挽靈看向車下,一眼便看出了問題——這明明是雨,落地卻結出了寒霜。點點銀白很快連接成片,白霜逐漸覆蓋住了整片蟲群,湧動着的充滿邪氣的暗潮終于停了下來。雨還在下,霜層層累疊,逐漸看不見了青黑,整個冥山就像變作了一座雪山。
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須臾,雨勢漸漸趨于平緩,白霜卻還在悄悄增長,發出“咔嚓咔嚓”輕微的響聲。眼前的冥山就像是被徹底清洗了一遍,山野潔白無瑕,空氣也變得清新了。就好像隻是下了一場再平常不過的寒雨。
但,邪氣是普通的雨可以驅散的嗎?
是術法。萊希特做了什麼?
鐘挽靈從未聽說過這樣的術法。有叫“雨”的術法,但也僅僅隻是名字——隻是雨的話,殺傷效率也太差了一些。而且,還是像這樣,這麼樸素這麼平靜,沒有驚天動地的效果,沒有華麗繁複的技藝,自然到若不是她正好就在施術人身邊,且察覺到了萊希特身上雖然不多卻确實有的靈力波動,她可能都無法意識到這是術法的程度。
“這是什麼?”
萊希特似乎不想回答,但還是漫不經心地回應了:“專屬于我的術,小靈學不來的。”
雖然很遺憾,但是她學不來這點,不用說她也早就知道了。自然到就像真的雨一般的術,那已經不是術了,而是神技,自然天道本身。
鐘挽靈沉默地觀察着這“突如其來”的“雨”。萊希特架着腿,一手撐着頭,百無聊賴地望着遠方,不知在想着什麼,亦或者什麼都沒想。他們就像在亭中等雨停的旅人,靜默而平和地等待着雨歇。
“雨”并未持續太久,也就下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雨絲落盡時,地上的霜雪也跟着消弭了,露出了冥山原本的灰色山石,再沒有妖邪的蹤迹,就像它們從不曾存在過。
萊希特驅使芬陀利香虎車保持着距離地面一丈高距離,緩緩沿着山體飛行。
蔚藍的天空下,滿目盡是灰砂與亂石,沒有一點綠色,也不見一隻活物,就連路過的飛鳥也不曾有,正如所有文獻對此地的記載一樣,真正是寂寥至極之地。也許,正是因為太過寂寥,冥山才生出了“冥山織女”這般妖物,即便它們是那麼污穢那麼肆無忌憚,但至少,不再是什麼也沒有。
鐘挽靈這般想着,忽然眼前一亮。遠處的亂石灘上坐着一個女人,胴體豐滿婀娜玲珑有緻,皮膚光潔白皙若羊脂白玉,長發如瀑烏黑柔亮,眉眼妩媚豔若桃李,如此美豔,卻□□,神情懵懂,猶如初生嬰孩。這情景實在太過詭異。鐘挽靈都不知該作何反應。身邊萊希特輕輕啧了一聲,低聲罵道:
“啧,被擺了一道。”
咦?鐘挽靈詫異地回望身邊人。萊希特雖然還保持着微笑,眼眸中卻已有不悅了。“難怪狻猊那小子不顧面子也要找魂逍,這次隻是芬陀利香虎車,真是便宜他了。”
“這個很強嗎?”鐘挽靈納悶地問,就她看來那東西雖然挺強,但遠沒到萊希特會為其困擾的地步。
萊希特瞟了一眼鐘挽靈,淡淡道:“小靈,我不是告訴你了嗎?‘冥山織女’頂天也就地級上。”
這也是“冥山織女”嗎?萊希特果然沒把這放在眼裡呢。“那萊希特哥哥在煩惱什麼呢?”對萊希特而言這與蝼蟻無異吧。
萊希特沉默了一會,不情不願地說道:“我不是說了嗎?‘隻要它們不修出人型,難成氣候’,不修出人型的前提下。”但這顯然已經修出人型了,而且是很完美的人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