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廳内局勢一下子就撲朔迷離起來了,一時間,誰都不知道何去何從。
“無垣,你不知道黑市有酒龍爪流通的消息嗎?”燕王求證道。
鐘圭看看燕王,有些為難:“燕王殿下,黑市交易不像尋常買賣,貨比錢貴,貨是不露白的。王爺若要追查特定的東西,老朽可能還能幫得上忙,可這叫酒龍爪的東西,老朽從未見過。”黑市交易跟拍賣會或者集市大不相同,東西都是藏着掖着,明面上是沒什麼特别的東西的,也沒人會要喝,知道的人知道,真正能買的人自然能找到能賣的人。但這樣,你若連要找什麼都不知道,要找到就非常困難了。
知道黑市交易的人,自然是明白其中難處的。且燕王熟知鐘淑娟為人,雖然他覺得這個侄外孫女處事總是過于感情用事,可他也明白這是一個耿直不會說謊的人。
對于在場的大多數鐘家人而言,鐘淑娟有沒有說謊根本不重要,關鍵是燕王質疑鐘家勾連魔界的事已然是站不住腳了。
這時,打圓場的人終于出現了。“燕王連夜趕路辛苦了,既然是誤會一場,何不就此各自散去,讓燕王殿下好生休息。”
此言一出立刻有好幾人,上前附和,隻差沒有立刻向燕王告辭離開。
燕王氣不打一處來。“現在是沒法證實有涉魔界,但鄒水兒和鄒家勾結齊王是事實。”
有位長老大着膽子勸道:“燕王殿下,水兒夫人為了自家子嗣能有更好的資源,結盟一些朝中勢力也是無可厚非嘛。”
“是啊,雖然齊王嚣張跋扈,但目前沒有證據證明齊王就有謀逆之心呀。王爺不能僅僅因您與齊王不合就妄加揣測吧。”
燕王冷笑道:“真是好子孫。家姐剛過世,家訓就不要了?”
長老中有人不願意了。“本來老太君定下的這個規矩就很不合适,也根本不可能實行。她自己就是皇親,跟燕王殿下您的聯系也沒斷過嘛,說不定讨厭齊王也是因為……呃,失言失言。”
“沒錯,當今世上哪還有真的一點跟朝廷毫無關系的宗門?就算是仙盟十宗的泰安宗和上清宗都或多或少和朝廷有些關系。水兒夫人雖然是急功近利了些,但也不是完全不可取。”
“是啊,齊王名聲是不好,但是他對佬仙門也算用了心了,當初他還為佬仙門申城走動了不少關系。雖然後來因為老太君不喜,這事沒成,但心意是到的嘛,也未必就抱了什麼陰謀。”
長老們不少人本就對沒能申城這件事十分遺憾,此時有人舊事重提,自然引起了共鳴。一衆老人滿心都是,若是當年申了城,如今佬仙門不知是何等輝煌,他們又能過上什麼豪橫日子。
燕王氣極反笑,一拍身邊的茶幾,正想開口怒罵這些不肖子孫。這張檀木茶幾之前已經被拍出了一條口子,再受重掌,已是不堪重負,“嘩啦”一聲裂了開來,碎了一地。
廳中再次安靜了下來,隻是這次大多數人的臉上比起畏懼、不安,更多了些不耐。這位王爺手中沒有什麼有分量的證據,就算要撒氣也就如此了,若不是礙于王爺的地位,早有人想走了。
“燕王殿下,你悲傷的心情我們都理解。但是,你現在的所作所為隻是撒氣而已。王爺若是沒有實質可以證明老太君是被人所殺的證據,還請王爺自重。”這次說話的人是鐘和。
鐘林和鐘炎再度站了出來。鐘炎躬身拜道:“母親離世時,有托夢遺言,務必保鐘家和睦團結。吾輩自當遵從母親的旨意。”
鐘林躬身道:“王爺心意,我們替母親謝過王爺了。王爺不棄,想住這栢壽苑,請自便,我們不再阻攔。門内尚有很多事需要處理,我等不便叨擾,先行告退。”
說完,兩人起身,齊齊出了廳門。
鐘淑倩欠身福了一個禮,也跟着出去了。鐘如俊和水兒見勢也匆匆起身行了個禮趕緊離開了栢壽苑。之後是鐘和、鐘澄、鐘實等長老們,然後是章州牧夫婦、張夫人鐘淑華,再是鐘挽靈。
原本擁擠的花廳漸漸人去樓空。門廳外的宗親和門外的圍觀百姓也漸漸被驅散。沒一會又成了燕王來之前,門庭冷落的樣子。
最後,鐘淑晴扶着鐘圭行了一個禮。
鐘圭走了兩步,又停下了腳步,回身看向滿面陰郁的燕王,輕聲歎息道:“王爺,事已至此,就讓母親安安穩穩去吧。就當遂了她最後的一個心願。”
燕王頹然地坐在上座太師椅上,望着空無一人的門廳,心中空空蕩蕩,無奈地歎了口氣。
人去樓已空,物是人非。
五十七年前,他追着“穿雲鵟”上佬山,那是他最後一次見姐姐。那時,還沒有這個院子。
什麼家主象征,什麼家族傳承,這些人早忘了當年的事,更不記得姐姐的好了。
這日這時,這些左右着整個佬仙門命運的人們,包括燕王、鐘圭,乃至鐘挽靈,都不知道今日之放任,在不久的将來,将會給整個江湖甚至是整個南唐,帶來怎樣的浩劫。